外科医生需要长期站立,精神高度紧张,所以大多数的外科医生都喜欢玩梗开车。尤其是那些大佬,工作了那么久,能坚持下来都会有自己一套缓解疲劳的方法。
说直白点,那就是怪癖。有些是心理上的,有些则是生理上的。
辛程以前经常接那种超过三四小时的大刀,30多就得了下肢静脉曲张。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下肢静脉血管逐渐失去把血液回弹心脏的能力。小腿表面静脉会慢慢凸出表皮,表现出黑青色的蚯蚓状。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被血管外科下了通碟,一个月内不能接刀。
当然了,这通碟和挠痒痒没区别,对他而言不碰刀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待人接物很随和,平时也和手里那些小医生有说有笑的,但对手术台有一种远超常人的执着。那种严格到骨子里的态度,会让刚来他科室工作的毕业生很不适应。
而且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对别人,他对自己也同样狠,算是严于律己的plus版。
既然静脉曲张不能久站,他就想了个办法,在身边两侧各放一个高脚踏板。
平时手术时只靠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则搁在踏板上休息,这样轮流休息后原本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他也能坚持下来。
踏板占地面积都不小,是给器械护士准备的。站在踏板上就能在身高上超过大多数医生,也能更准确地捕捉手术进度。
但要是把踏板放在手术台两边就会占去相当大的面积。
只要身高到了1米7,强行站上踏板就能轻松超过2米,这样别说帮着做手术了,就连拉钩、帮垫纱布都会非常吃力。
所以他在手术时身边都不能站人。
不过久而久之,这种怪癖也会有应对的方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辛程刀的实习生都被严格要求了身高。
一般来说只有身高不足1米65的才行,今天的实习生便是位1米6的男生。
辛程拿着电刀,从表皮开始切起,经过真皮层、腹直肌到达腹膜。切开腹膜后,不需要特意去寻找就能一眼见到那团粉色的巨大肿物。
看见后周围的医生都不禁感叹,能看到这种病人真的太幸运了。
“够大的。”辛程转向麻醉师问道,“血压如何?”
“120/70,心率88,一切正常。”
辛程点点头:“开始分离周围粘连带。”
他话音一落,站对面的崔玉宏就从护士手里拿了最大的腹腔自动固定拉钩。两侧垫了生理盐水湿纱布后,做了常规固定。
接着便是用手慢慢伸入探查,找到肿块和正常组织的交接处。
期间需要注意重要血管的走形,在翻转肿块时也需要格外小心。这就是崔玉宏最拿手的地方,看似手掌不小,但对待这种病变组织却格外温柔。
随便分开一处便能发现漏出的乳白色的囊液,也是引起病人腹痛的主要原因。
“吸引器。”
辛程接过实习生递来的吸引管,将囊液吸个干净,给崔玉宏暴露了大片视野。
“老师,这儿有搏动血管。”
辛程看着自己徒弟分开的黏连处组织,两边夹上止血钳,中间用电刀慢慢分割。实习生拿过吸引器,在一旁吸掉因为电刀灼烫产生的烟雾。
分开组织后,在正常侧用缝扎止血,在病变侧只用电凝加快速度。
就算这两人经验老道配合熟练,整个分离的过程也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肿块上起十二指肠和空肠上段的肠系膜,下到乙状结肠部,几乎覆盖在了整个大小肠表面。
有些黏连处非常紧密,里面盘根错节地埋有大量血管,花费了不少时间。而肿块的囊壁又非常薄,稍稍用力不均就有破开的可能。
辛程一连问了三次血压,在确定一直稳定后他才离开手术台,走到摆放组织盘的桌子旁。
“拿个录音笔过来。”他用尺子丈量着肿块,一边对着送到嘴边的录音笔说道,“病人腹腔内巨大囊性占位,大小约37*18*30cm,囊壁薄,囊液乳白色,质稀......”
他做着语音记录,而崔玉宏则忙着检查腹腔内的组织器官。
一是为了检查填塞纱布和止血的情况,二是为了检查有没有其他病变组织,如果有,就需要及时和家属说明情况,然后再询问是否切除。
“肚子里干净了,占位全部清除。”
崔玉宏拿出病人身体里最后一块纱布,撤下固定住的拉钩,然后让二助浇下一大盆生理盐水。
“来,一起晃一晃,洗洗肚子。”几人协力,扶住病人的两侧腹部,让生理盐水充分洗净整个腹腔,然后把吸引头交给了实习生,“开始抽吧。”
就在大家还在端详这盘肿块,纷纷选取角度照相“留念”的时候,巡回护士跑了过来:“隔壁的老婆又是柳观音主刀,又是个大胖儿子!”
“恭喜恭喜啊。”
虽然病人还在麻醉状态,但医生们还是纷纷送上了祝福。两人同时上台,手术又纷纷顺利结束确实值得祝贺。
“阑尾切了?”
“嗯,切了,肿得挺厉害的。开了一半宫缩得厉害,柳观音就直接上台了。”
“柳观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这是连续第几个了?”
“整整三个月了,就没接出过一个女娃,真就送子观音转世啊。”
祁镜对这位主治也有点印象。
一般来说生男生女随缘,可在这位医生手里做剖宫产的孩子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记得最高记录,她开出儿子的情况持续了半年。
当然这也就在医院内部开玩笑传一传,真要说出去指不定会引来多少迷信的小夫妻。
“好了,送去病理室吧。”辛程把组织托盘给了护士,“加急送查,我们在旁边等着。”
“好。”护士把肿块倒进组织袋,转身出了手术室。
“玉宏,把病人的肚子盖上,等病理报告。”
辛程拿着一把止血钳,轻轻敲了敲已经空空如也的组织托盘:“大家旁观了那么久,现在都来猜猜取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