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年代中期的北京,是一个“智慧爆炸”的中心,在偌大的京城里四处游荡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策划大师。
他们的皮包和脑袋里有着层出不穷的新鲜点子,他们的履历上有着无数令人炫目却又经不起推敲和验证的“成功”案例,他们似乎随身带着一根点金棒,能够在几分钟内看出一家企业的病症,并用一两个让人拍案叫绝的点子把企业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他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演讲、召开“峰会”、论资排辈,然后拿那些奉他们为神明的企业来做自己策划的试验品。
任何人都可以自称"经济学家",并声称发现了一些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经济难题的办法。
这些新潮经济学家往往会吸引一些政治家、企业家,他们渴望对顽固而又持久的问题找出一些容易而新奇的解决办法。
一些新潮经济学家来自那些不懂装懂的人,他们用—些时髦的理论来引人注目并牟取私利。
另一些则来自那些相信自己理论真正正确的怪人。
“秦总,可见过这样的场面?”养生堂的于志笑着问道。
“还真没见过。”随着老于赶场这个“峰会”那个“座谈”,秦凡真有点佩服那些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大师”们。
至于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秦凡要不是有着后世的经历,说不准也会给他们唬住。
“真是开了眼界了。”李显政笑道,自视清高的他对各路的“大神”们也有了一些佩服之心。
跟随他们的是北京一家影视交流公司的侯经理,闻言笑道:“在这四九城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大多是外地来北京蒙饭吃的,能蒙到一个是一个。”
秦凡笑了笑,没想到侯经理还是个明白人,不禁和他多聊了几句。侯经理知道秦凡和老李也是广告公司后,便对养生堂的老于有点意见:既然委托了他们公司,怎么还带来同行?(根据中央电视台的规定,竞标广告必须由广告中介公司代理)。
梅地亚中心,原本是中央电视台投资的一个综合性商务宾馆。
11月8日,是北京城里开始起风沙的日子。
梅地亚中心,作为一个造梦之地、疯狂之地,一出绝世的癫狂戏剧即将上演。
所有进入到这里的人,都可能在瞬间失去理智。一位多次参加竞标会的记者曾称这一天的梅地亚中心是一个有“妖氛”的地方。
胸前挂着出入证的秦凡和李显政随着于志和侯经理通过了玻璃旋转门,来到了大厅,在大厅内,很多名声显赫、笑傲天下的江湖大佬相互间要么谈笑风生,要么冷眼相对。
在饮料食品行业,可谓群雄荟萃,有风头正健并互相较劲的宴酒、家酒兄弟,有崛起不久的饮料新贵娃哈哈、乐百氏,有最近以地毯式广告而闻名一时的沈阳飞龙、三株口服液,还有刚刚在一场官司中败下阵来的已经有点日薄西山的太阳神......
还有巨人老史带着他的四个“火枪手”,老史瞥了一眼有过一面之交的秦凡,微微一愣,可并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地向大厅里面走去,他身后的陈国也看到了秦凡,微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秦凡记不清以前巨人是不是也来到这届“标王争霸赛”,想想不应该啊,以他豪赌的天性,他不可能不出手。
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企业家们,都在互相打探着消息,秦凡发现这些大佬们大部分如老于一样只是来凑个热闹,也是给电视台谭希松一个面子。
上午10点整,招标会准时开始。134个企业家整装肃然,鱼贯而入。会场四周横幅高悬,摄影机和照相机伺机而立。
夺标热点果然在“两孔”之间展开。孔府家酒卷土重来,开出的标底是上届标王的两倍,达6298万元。孔府宴酒又岂甘人后,标底恰好高出100万元。
眼看大势已定,看客们都落下一口气时,半路突然杀出一匹大家都想不到的黑马。
唱标唱到山东秦池时,主持人展开标纸猛地停住了,全场寂静,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数秒之后,一个声嘶力竭的高音把会场推向了无比亢奋的疯潮:“秦池,6666万元!”
“谁是秦池?”
“临朐县在哪里?”
就在各路大佬们互相打听时,多盏镁光灯打在穿着一件式样陈旧西装的姬长孔身上,在镁光灯的聚焦及众多记者的簇拥下,姬长孔很不习惯,在拥挤的人群中,在火一样蹿升的热情中,他笑得很不自然。
这位个头中等、一脸憨厚的中年人姬长孔从此走上了短短的豪赌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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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想法?”于志像是考核似地问道。
“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里是一个过度造名和毁人的地方。”秦凡脱口道,说完后才觉得自己有些“飘”。
于志没在说话,只是笑了笑,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秦凡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
时间会证明这所谓的“标王”就是一顶十分不吉祥的桂冠。
从1994年的孔府宴酒开始,到 1995 年、1996年的秦池,再到1997年、1998年的爱多,五届三任标王竟无一例外地在加冕之后,便迅速地走上了覆灭之路。
秦池中标并在市场上获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绩,本身就会使秦池处于一个两难境地。
如果秦池不第二次中标,那么其销售量肯定会直线下降,对此,前任标王孔府宴酒已是前车之鉴。孔府宴酒在加冕标王的当年知名度大增,销量直线上升,利税增长达5倍之多,而第二年在梅地亚中心失意后,销售便陡然下滑,终至销声匿迹。
对于一个富有挑战精神的企业家来说,这不仅意味着企业的死亡,实际上也意味着企业家生命的终结,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
临离京时,陈国抽空与秦凡坐在一起聊了聊。通过上一次在上海的接触,陈国对秦凡颇有好感,加上和老史又是老乡,情感上又近了一步。
虽然只是普通的聊天,秦凡还是感到陈国的隐隐不安,在陈国低沉的声调中,对今年公司发动的“总攻令”从奇迹到溃败快得让人至今忆起来还感到心痛和猝不及防。
......
整体协调作战能力的低下使战场变得及其混乱。
巨人集团本身并没有日用消费品营销的经验,投身战役中的巨人大军主要由两类人组成:一类是走出校门不久的青年学子,他们只有热血却没有经验;一类是从各家保健品企业跳槽或挖过来的,他们其实是一批“雇佣军”,缺乏对巨人集团的忠诚和归依感。
对他们来说,市场红火,则随声吆喝自抬身价;市场不好,则揩一把油溜之大吉。
仅仅在总攻令发布两个月后,史玉柱就不得不宣布“创业整顿”。
但可叹的是,由于老史的豪赌个性和急功近利,并没有在完全整顿好队伍,便在明年发起了以“让人民作证”为推广口号的“巨不肥会战”,在全国各大中城市打响,巨人集团的广告再次铺天盖地地倾泻到各地媒体上。
他还搞笑地成立会战总指挥部,亲任总指挥,下辖三大“野战军”,每支“野战军”率领七八个“兵团”,各“兵团”下面又有若干个“纵队”,总部还挑选精干人员组成“冲锋队”。总之,架势拉开,人马聚齐。史玉柱还搞了一个“阵前盟誓”,亲自高举酒杯为开赴前线的将士壮行。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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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没想到的是和陈国分手后,再见面时,却是他上门借钱!
“妈的!这些人想出名都想疯了。”李显政不屑地骂道,对于出手就是几千万的姬长孔又鄙视又羡慕。
秦凡笑了笑,在中央电视台的黄金时段做广告和“地毯式”的广告都是同出一辙,都是属于“造名运动”!
由于现在的社会有几大特点:其一,国内人口众多。一种产品即使不那么好,只要名气造到足够大,哪怕每人只试用一次,厂家也可以发大财。
其二,消费者的盲从性。某种东西名气一大,大家都盲目跟风。国内人口众多,一旦大家都盲从某个东西,足以把这个东西从地下棒到天上。
其三,新闻媒体的权威性。用媒体为产品做各种形式的广告,具有较高的可信度。
消费者的盲从、人口的众多、媒体的权威性、产品的不可检验、效用的滞后和消费的奢侈,这些都是企业靠造名取胜的有利条件。
一些企业正是利用上述条件通过造名而暴富。部分企业造名暴富,就会诱使更多的企业加入到过度造名的行列中来,结果使国内过度造名的企业越来越多。
过度造名,对消费者造成灾难,而对于许多企业则构成陷阱。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成本意识、选择意识以及投入产出意识在逐步增强。
......
说白了,不管企业家怎么作,被薅得还是无知的老百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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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的最后一场雪飘飘洒洒在大地上。
“你又躲到哪儿去了?”带着满头满身雪花的唐月堵在门口问道。
“我到哪里还要向你汇报吗?”秦凡奇怪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