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秦凡和军子都没有过好年。
秦凡是被雪梅啰嗦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就是不说话,看向他的眼神也是这日子没法过了的眼神。原因是去上海之前只跟她说带了几万块钱买认购证,等他和军子回来后没几天,雪梅就知道他花了三十多万,再加上军子说的经过,当时她就觉得天都快要塌了下来。
不知她是孕期的焦躁,还是某些女人的天性,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刚开始秦凡还耐着性子与她解释,到后来恨不得躲她远远的。可静下心来站在她的角度想想:毕竟只有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再有肚里的孩子,猛听到他花了三十多万买了有可能变为废纸的东西,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女孩的胡思乱想直让她觉得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啊!
军子不比秦凡好到哪里,老婆叫孩子哭,逼得他躲到老店秦凡这里。
秦凡见他沮丧的样子,安慰道:“军哥,你要是后悔了,我让店里支六千块钱给你。”
“后悔到是不后悔,就是老婆啰嗦的受不了。”军子一脸疲惫地说道。
“回去跟嫂子说,一个月后给她一万。”秦凡笑道,这时的黑市价应该涨到一万一套了。
军子苦笑着摇摇头,只当秦凡好心宽慰。
“这个月底,你准备准备,到时候跟我再去上海。”秦凡道,第一次的摇号是在三月二号。
送走军子,秦凡盘算着中签后还需要的购股款,现在手里除去给员工的工资奖金过年费,也剩不了多少钱,现有的钱还要保证三个店开业时的货源款。看样子只能出手一部分认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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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敏陪着爸妈聊着各自单位的事儿,屋里的炭火,使人暖洋洋的,自从董敏不时地往家里寄钱,一家人的日子要比左邻右舍好了许多,再加上父母的厂里效益也可以,不像有的厂面临着倒闭的边缘。
只是聊着聊着就说到董敏的婚姻大事上,厂里的女孩像董敏这么大的女孩,有的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像她这样的极少。
说到这事,董敏便捂着耳朵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外面的爸妈在那唉声叹气。
董敏烦躁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回到家就听爸妈唠叨秦凡为什么不来了,是不是两人吵架了或是分手了?过年的这几天时不时地就提起,妈妈担忧女儿这么大了,和秦凡的关系不清不楚,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敏敏,外面下雪了,等雪停再走好不好?”妈妈劝道。
“妈,我要上班,迟到会扣钱的。”董敏撒谎道。董爸抽着烟道:“你别拦她,上班要紧,等会让君子送她。”
“姐姐,我也要送送你。”妹妹董欣嘴里裹着糖果道,弟弟董君却有些不情愿。
告别了爸妈,在弟弟妹妹的簇拥下,三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董敏长长舒了一口气,扬扬洒洒的雪花中,妹妹董欣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学校的事,十七、八岁的弟弟董君俨然像个大人护着身前的姐姐和妹妹。
雪花覆盖着有些破旧的厂房和道路,路的树木也披上白衣,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洁白的世界。
“姐,是阮姨。”妹妹董欣小声道。
桥头处,一个披满雪花的佝偻女人正在烧着冥纸,一边烧一边念叨着:“晴儿,你在那边要好好的.....”
董敏鼻子一酸,忙走过去,用手拍打着阮姨身上的雪花,哽咽地说道:“姨,你别这样,婉晴没死,她没死......”
阮姨回过头见是董敏姐弟三人,苍老许多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啊,是敏敏......”下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到阮姨憔悴苍老的面容,董敏伤心不已,往日的怨恨霎那间消去,陪着她把剩下的冥纸烧完,又劝慰了一番,看着她独自落寞的背影,董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冒着风雪,走过高桥,顺着河堤默默走了一会,在弟妹的说笑中,董敏慢慢缓过劲来,偶尔回几句妹妹的问话,可脑中仍想起婉晴的音容笑貌。
“姐,你看那下面也有人烧冥纸。”妹妹董欣指着河埂下说道。
眯着眼向河埂下望了望,只见一个雪人正在默默地烧着纸钱,收回眼光,心里却是一跳,急忙再望去,那身影,那地点......
“凡子!”迎着风雪董敏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只见那雪人疑惑地回过头,向喊声方向张望。
“凡子!”董敏确定地喊着,眼泪再一次地喷涌而出。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来到面前,秦凡打起精神问道。
“姐夫新年好!”妹妹董欣脆生生的声音。而大弟董君却局促地低着头。
董敏擦了擦眼泪,回头吩咐让他们先回去,秦凡摸了摸身上,掏出两封红包分别递给他们,嘴里道:“新年好。”
董君忸怩地不接,反是妹妹劈手接了过去,嘴里笑道:“谢谢姐夫。”
看着兄妹俩在打打闹闹中向回走远,秦凡回身问道:“今年你们没有回上海过年?”
恰好董敏也在问道:“你们不是回老家过年吗?”
两人相视苦涩一笑,“你这是给婉晴......”董敏轻声问道。
秦凡点点头,又默不作声地继续把剩下的冥纸点着,董敏也默默地蹲下来接过一叠冥钱,一张一张地往燃起的火中投去。
黑黑的河水无声地向北流淌着,雪花在空中飘舞一会,静静地落在茫茫雪白的大地上......
“凡子,对不起......”董敏诚挚地道歉,年前因心里的纠结与秦凡冷战了多日,可面对逝去的婉晴,董敏翻然地想到,相比她来说,还有什么苦恼和不甘。
秦凡吻住她,不想让她说什么对不起的话,要说对不起,也是他对不起,也更对不起雪梅。
两人在片片雪花中相拥很久。
送别董敏回到老店。
当秦凡从睡梦中醒来时,室内的炭火盆里的炭火,燃得哔哔啪啪轻微的炸裂声,床边坐着雪梅,眼圈红红地嗫嚅道:“凡子,我,我,对不起......”
秦凡冲她笑了笑,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也使不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