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斋念佛的和尚江湖上见得多了,嗜酒如命大口吃肉的和尚可是不多见,见着了你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今儿个悬瓠剑宗便来了这么一位喝酒吃肉的真和尚。这和尚不但喝酒,而且还很能喝,一个人便能喝干装满烈酒的汝水。这和尚能吃肉,一顿饭一头老黄牛恐怕也只能吃上七分饱。
郑天齐本以为陪着妖僧红莲吃上一顿酒,巴结巴结这位宗师之上,不过很可惜,两坛酒下肚便被抬了下去,反倒被那酒肉和尚好顿瞧不起。
本来酒桌上坐着六个人,转眼的工夫便被抬下去三位,门外偷看的府兵大感脸上无光,便一个个灰溜溜的回了住处。
袁守正没喝,本来是要喝的,却被李太平用眼神制止了,所以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酒桌前。
李太平头不抬眼不睁的往嘴里忙活着吃食,得空还要问上红莲一句“一个小丫头片子,拜您为师不合适吧?”。
红莲也不看李太平,而是盯着李太平筷子下的那块大肉,很不高兴的说道:“怎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天生的剑心胚子,而且佛缘深厚,正适合修习我佛门的达摩剑法!”
李太平急忙咽下口中吃食:“天生的剑心胚子我承认,不然我也不会传授那丫头青莲剑法!至于佛缘深厚,适合休息佛门剑法,我可不敢苟同。天生剑心,您觉得啥剑法那丫头不适合!我看神僧您还是另寻高足去吧,莫在这瞎耽误工夫了!”
红莲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虽然传授剑法在前,可你不是也没收那丫头为弟子吗,神僧我收其为徒有何不可!”
袁守正刚想插话,便又被李太平用眼神制止了。只见李太平笑道:“神僧您也不是想要衣钵传人,您是想要个未来替您打上显通寺的打手而已!我看这么得了,您传授小丫头达摩剑法,小丫头算您半个俗家弟子,这不比您生拉硬拽强多了!”
红莲笑道:“你小子如何猜到的?”
“还用得着猜,神僧您可是都写在脸上了,而且还亲口说的!”
红莲挠了挠大光头说道:“我有说过?”
“师弟这辈子打不过师兄,师弟的徒儿可不见得打不过师兄的徒儿!这是神僧您梦里经常说得一句话!”
红莲愕然:“我有说梦话?”
李太平抬头望着红莲,笑道:“去年那一路,您喝多过七次,便说过七次这样的梦话,紫衣还问我您的师兄是谁呢?”
红莲嘿嘿一笑说道:“我梦中可还说过其它的?”
李太平忙放下手中筷子,对天发誓道:“苍天在上,小子李太平从未偷听神僧梦中其他秘密……”
李太平口中发着誓,心中却暗想“我可没偷听,都是他亲口说的!”。
红莲又是嘿嘿一笑:“小子忘了神僧会读心之术了?”
“小子忘了跟神僧说了,小子数月前在潘阳湖松门岛,狠狠的教训了一位金身罗汉,可是替神僧出了一口恶气!”李太平忙打岔道。
只见红莲冷笑道:“少往脸上贴金,你这宗师修为不过刚刚稳固,我看是让人家一顿修理才是真的!”
李太平尴尬一笑说道:“他也没讨到什么好,还说回了显通寺便闭门思过,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红莲放下筷子说道:“你小子费尽心思跟我绕着弯,就是不想我收那小丫头为弟子,不就是怕那小丫头入了佛门,便打上佛门印记,已后的路不好走吗!”
李太平笑道:“一个小丫头肩上的担子太重不好,神僧您说呢?”
红莲冷哼一声:“念在过往情分不收也成,不过这达摩剑她得学,已后替我教训显通寺那些个秃驴,便算还了授业得情分。”
李太平忙道:“神僧放心,不用那小丫头出手,过两年我便打上显通寺,帮神僧出口气!”
红莲很是不屑的说道:“打两个金身罗汉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不是神僧我看不起你,还过两年,就算再过个十年、百年,把你这辈子都过完,你也不是佛子的对手!”
李太平有些不信的说道:“言过其实了吧,佛子有那么厉害!”
红莲摇头道:“我师兄选出来的佛子必然乃不世出的奇才,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厚着脸皮收那小丫头为弟子!”
李太平很不甘心的说道:“当年上显通寺便被知客僧踢下山门,本打算已后找回场子,让神僧您这么一说好像无望了!”
红莲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圣人最能打的便是道首和我那师兄,所以他俩教出来的弟子必然也是最能打的!你小子还想找回场子,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算了!”
李太平摊了摊手说道:“打不过就不打呗,反正我也可以打其他和尚!”
红莲拍手道:“对了,就是这个意思!我就喜欢你小子这点,看得开,就像本神僧一样!”
李太平笑道:“老道士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事事皆求如意,那这辈子便如意不了了!”
老道士说过很多话,李太平觉得这句很对他心意。
红莲留在了悬瓠剑宗,看来短时间是不会走了,而李太平却一大早便走了。
府兵队尾,妞妞拉着李太平的手送出很远,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临了还要安慰李太平一句“叔叔别急,妞妞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便可以陪叔叔一起闯荡江湖了!”。
悬瓠城和身后那一老一小早已瞧不见了,李太平这才策马追上府兵队伍。
这一路,李太平见过许多郡县的府兵,看来看去这浔阳郡的府兵还算像样的,有些郡县的府兵你说是官兵吧,看着比匪徒还像匪徒。你说是匪徒吧,他们确实打着大乾朝府兵的旗帜,只是身上的武器装备寒碜了些,比匪徒强不了多少。
有些郡县的府兵,一眼望去,不是老弱便是病残,就那战斗力估计连盗匪都不如,就更别说要与铁摩勒交战了,恐怕一个照面便要溃不成军。
这就是大乾朝府兵的现状,缺乏训练,缺少装备,与各大家族的私兵一比,那真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
李太平见过拓跋家的私兵,也与黑崎交过手,如果大乾朝的府兵能赶上人家一半,估计都不用调动大兴精锐,便能把铁摩勒打回草原深处。很可惜大乾府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若问大乾朝府兵哪里最多,那便要说太原郡晋阳城了。
军神大人命冠军大将军彭庚切,先一步到晋阳主持大局,所有府兵都要听老将军彭庚切的调度整编。
彭庚切老将军今年七十有八,戎马一生久经战阵,算是大乾朝最善守的老将了。只见晋阳城头,一名花白头发瘦高的老将,身着明光铠身子笔挺的便如那城头的大乾旗杆一样。
彭庚切望着晋阳城下不断集结府兵大军,眼神如鹰一般冷厉。自打彭庚切到了晋阳城,这晋阳城的城头便成了老将军的办公之地。
老将军到晋阳半月有余,便在城头站了半月有余。他在看,看每一支到达晋阳的府兵。
彭庚切指着高举赵郡旗号的那支府兵,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四个字“丙字军团!”。
随后又指了指打着离石郡旗号的府兵说道:“乙字军团。”
待命的传令兵,右拳捶胸领命而去。
只见此时一名顶盔掼甲的老兵,提着食盒来到城头,望着彭庚切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吃点吧!加了辣子的。”
彭庚切转身望着老兵笑道:“大兴带来的茱萸籽,福安有心了,知道老夫喜吃辣!不对啊,怎么前些日子没有辣子吃!”
彭庚切的亲卫福安,乃是跟了彭庚切大半辈子的彭家私兵。只见福安望着一脸疑惑的彭庚切笑道:“看着城外的府兵还不够上火,还想吃辣子?我是看你最近没胃口,才想着给你调剂调剂的!”
彭庚切大笑着说道:“有甚好上火的,好钢口用在刀刃上,孬的就用在刀背上!”
福安笑道:“就城下那些破烂货,能打上一口好刀吗?我看甲字军团到现在不过一千五百人,独孤烈已经在骂娘了!”
彭庚切靠着城墙垛口,吃了一大口油泼辣子面,从里到外舒服透了,这才笑道:“他独孤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要不愿要那个甲字早说嘛!吴六七和侯文义可是很想要的,那俩位可是成天跑我这来念叨,老夫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福安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城下那些酒囊饭袋,你真不怕一战便丢尽了你的颜面!你也知道,大兴城里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就等你犯错呢!”
彭庚切毫不在乎福安的话,依旧大口吃着面,直到把一大碗面吃了干干净净,才很是舒服的说道:“老夫活了快八十岁,生死都看淡了,又岂会在乎面子!面子丢一些算什么,只要能把铁摩勒赶回漠北,赶进草原,就算都丢了又如何,就算回去把老夫抽筋八股又算得了什么!”
福安没有话说,因为这个老头子就从来没听过劝,只要胸中还有一口气,便愿为大乾的天下,大乾的子民,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