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圣人,打架最厉害的非道首莫属,知识最渊博的要属院长,最低调的是佛陀,而最神秘的便是大巫。
大巫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这世间恐怕只有启民大汗知道,而启民大汗也仅仅知道这些,其它的则一概不知。而越是神秘难测,草原和漠北各族对大巫越是畏惧,畏惧到把大巫奉为神明。
红娘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又在大雪山缚日罗头陀那里学了一身本事,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大巫的。一想到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很有可能是大巫的弟子,红娘子心中便很没底,只见其淡蓝色的眸子多了些焦虑与不安……
“也许是大巫的弟子,漠北和草原只有大巫的弟子像乾人一样修炼武道!”
听到红娘子的话,南宫守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如若真是圣人弟子又是宗师修为,事情恐怕会很麻烦!以我现在的状态,兴许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在拖得久一些,便很难有胜算了!”
南宫守望着不断扑来的铁摩勒军中高手,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不过是阿史那送来让他砍的,为得便是消耗他的内力,到时隐藏在暗处那人,便可一击而杀。
铁摩勒人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驱赶其他弱小族群当消耗品,这是铁摩勒人一贯的打法。而当有需要的时候,铁摩勒人也会派自己人去送死,而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红娘子也猜到了阿史那的意图,忙说道:“这里我顶着,你先下去调息,不然我们没有胜算!”
南宫守摇了摇头说道:“城中百姓都上了城墙,你看那些妇人都死战不退,我堂堂马邑郡督尉如何能退!荀老战死便是要告诉我们所有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不抱着必死之心,是守不住马邑城的!我若退,不论是和缘由,这人心便散了,这城也就守不住了,到时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荀老!”
红娘子道:“可你不退,也许你会战死!”
南宫守一刀斩杀一名铁摩勒百夫长,仰天大笑道:“死又何惧,只要守住马邑城,让这城中百姓活下来,我南宫守战死便战死!”
红娘子眼圈一红,说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却见南宫守望着红娘子笑道:“喀纳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南宫守吗!若是我南宫守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喀纳斯还会喜欢我吗!为了让喀纳斯一直喜欢我,我南宫守也不能怂啊!”
听了南宫守的话,红娘子忽然扑哧一下乐了……
“亏你还有心思说笑!不过这到让我想起乾人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喀纳斯这辈子跟定你南宫守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不过,我的大英雄可不见得斗不过大巫的弟子,没准一刀便斩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呢!”
南宫守本就是个胸有浩然正气的江湖侠客,对生死之事看得就很淡,此时听了红娘子的话,不由大笑道:“在老子的地盘,我还能让一个外人给欺负了!有本事他便放马过来,让他看看我南宫守的刀能不能斩下他的狗头!”
一名铁摩勒千夫长爬上城头,正瞧见那乾人将领狂妄的大笑,不由怒从心起,一振手中弯刀怒吼着扑了过去。
这名铁摩勒千夫长手中的弯刀,与制式弯刀有很大的不同,只见刀身更直刀把下弯,更利于劈砍而非拖拽。这是阿史那近卫用的兵器,使用这些兵器的异族人不但马上功夫了得,近身缠斗的本事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南宫守刚将一名百夫长毙于刀下,忽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不由猛地回身,手中横刀瞬间洒出一片刀芒……
那名千夫长也算了得,前冲的身子猛地刹住,力劈而下的弯刀半空中划了个弧线,正好迎向那耀眼的刀芒。一阵金铁交鸣,那千夫长竟然一步未退,便接下了南宫守的刀招,只不过逞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见血水沿着弯刀滑落,千夫长咬着牙,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血。看起来,他虽然接下了南宫守全部刀芒,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是接下了,只不过有一半的刀芒他是用自己身子接下的。
南宫守虽然未曾出全力,可若是用身子接刀芒,后果显然不会太好。只见千夫长身上的铠甲瞬间裂开一道道口子,鲜红的血水便涌了出来……
愤怒会冲昏人的大脑,让人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决定。只见那千夫长,拖着重伤的身子怒吼一声,再次扑向南宫守,手中的弯刀则不管不顾的朝着身前人当头劈下。
面对这样的对手,南宫守不想过多浪费真气,只见其猛地后退一步,下一刻身子又回到原地,手中的横刀瞬间横斩而出。
千夫长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弯刀便砍空了,随后脖颈一凉,便感觉天旋地转……
南宫守看也为看那倒下的无头尸体,而是再一次迎向一名扑来的异族人。
虎师的进攻确实凶悍,马邑城北面城墙,集中了漠北七杰,罗龙罗豹等高手,却仍旧有多处城墙失守。
只见飞云梯上不断有身着全身甲的虎师登上城头,失守的城墙便越来越多。其中一段城墙上,竟然有不下百名异族战士,罗豹为了抢回城墙,带着三十几名斥候,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猛攻,付出十几条人命,却也只抢回数丈之地。
这段城墙显然成了双方必争之地,铁摩勒这边通过飞云梯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力,而乾人也马上集中优势兵力,发起疯狂的反扑……
一段长十丈有余,宽两丈的城墙上,竟然挤了数百人,这些人有铁摩勒虎师,也有乾人府兵。双方接战之地,血肉横飞,死伤无数,只见一人倒下便会有另一人补上,不停不歇。这段城墙俨然成了一台收割一切生命的绞肉机,将乾人和铁摩勒人的血肉搅在一起难分彼此。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于城墙之上,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脚下黏稠的血液,提醒着每一名战士,死神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投怀送抱……
双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段城墙的控制权抢在手里,短短半个时辰,这段城墙便吞噬了数百人,可见战斗是何等惨烈。
马邑城一间临街酒铺,被当成了收容伤兵的临时医馆,一名年纪不到弱冠的少年郎,正用尖刀挑开受伤士兵的内衣,用水清理着半尺长的刀伤……
少年郎虽然脸色苍白,可是他的手却很稳,他被老师派来此处医治伤兵已然一天了。他学医不到两年,按理说还没有能力单独行医,可老师却把药箱塞入他的怀中将他推出医馆,并告诉他……
“能救一个是一个,他们的生死就攥在你的手中!记住了孩子,医者父母心,你要把他们当成你的兄弟姐妹,你才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治!”
老师的话一直提醒着少年郎,所以从早上到午后,少年郎那双手就没停过。可就算如此,少年郎依旧感觉他做得不够好,有好多人他没能救回来了。而且伤兵多了之后,他还要做出选择,选择谁有活下来的希望……
对于一名医者,对于一名少年郎,这样的选择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甚至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此沉重的担子本不应该压在少年人肩头,可是没有办法,因为马邑城内就连兽医都要定人生死,何况他们这些专门给人看病的医者。
此时两个妇人用门板将一名腹部中刀的伤兵抬到酒铺内,那伤兵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出涌,只见那伤兵神志不清却依旧嚷嚷着。
“不要管我,快放我下来!北城墙失守,再不夺回来我们都得死……”
当酒铺内的伤兵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个不顾伤痛,挣扎着站起身,走出了酒铺……
少年郎见状,焦急的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命了吗!都给我回来。”
可是没有一名伤兵听他的话,因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他们没得选。
伤兵一路直奔北城墙,同时朝着两边的铺子大吼“北城守不住,在哪都是死,既然要死那就死在城墙上!能动的都跟老子上,把城墙夺回来……”
马邑城很多临街的铺子都成了临时医馆,只见一个个临时医馆中不断有伤兵从中走出,汇入伤兵大军之中……
铁摩勒虎师横行草原漠北,横行大乾边境,也见过不要命的乾人,却没见过像马邑城府兵这样凶悍顽强的,仿佛他们的脊梁是压不弯压不断的,他们的意志是无法摧毁的。
当那些连甲胃都没穿,人人带伤的府兵蹬上城墙时,一向眼高于顶不将天下任何一支部队放在眼中的虎师,彻底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
可震撼归震撼,该砍人时虎师也是不会手软的,所以伤兵也只是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并不能扭转战局。
北城墙就像年久失修的破楼房子,到处漏雨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承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残,也许下一刻便会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