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机、晚风与少年
雾气弥漫的黑白世界里,不见喧闹的街道两侧一栋栋建筑如同好大的墓碑,一直延续到了远方,穿过破败的街道,迈过地板发出痛苦呻吟的大厅,走到一部废旧的电梯面前,而后画面一转,一扇门被悄悄的打开了。
温城,马路边,一个中年男子从驾驶座苏醒过来,耳边是的调频广播播放的有些嘈杂的晚间搞笑节日。
他一边扯了扯领口有些泛黄的白衬衫,一边伸手关掉了收音。
觉得有点渴了,一摸身旁的茶壶一看已经见底了,所幸便下了车,想着去超市买瓶东方绿叶解解渴。
老刘,本地人,五十岁左右,有些脱发,不抽烟不喝酒,家里有一套房子,一双儿女,儿子已经独立出去,家里剩下个还在念书的女儿。
由于滴滴逐渐挤压出租车市场,且订单往快车倾斜,而出租车日租成本较高,有私家车的出租车师傅许多都转开快车了,他原先是大公司的司机,后来不干了后,家里又有一部可以跑滴滴的私家小车,便干起了老司机的生意。
虽说是家里有房,因此赚钱也不特别急迫,算是半随缘的状态,但是也因为家里除了房子可动用的钱也并不多,因此为了多拿些订单也愿意多跑一跑,这才晚上出车。
喝完水坐在车里,老刘打开了电台调至FM八十八点八,那个叫大铭的男主持讲的笑话他最是爱听,于是这会儿倒是惬意的等着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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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
“额,瓯北,麻烦师傅快点我赶时间,谢谢。”
说话的二人是刚刚坐上车的陈签和出租车司机。
二人没有说话,车里只有电台的声响。
“老头当时精神还是不错的,满脸红光,89 岁的人啊,就是满嘴的牙掉了,还剩一个牙,可是吃东西呢,还塞牙了”
“剩一个牙还塞牙了?”
”他吃藕套眼里了……”
......
”楼下溜狗,有个小女孩跑到狗狗面前,问我:’阿姨,可以摸一下狗狗吗?’。”
”我说:’叫姐姐!。’”
”小女孩说:’阿姨,可以摸一下姐姐吗?’。”
陈签在后座,心想这都多少年的老梗还拿出来水真是够没脸皮的。
不多时,瓯北就到了。
陈签才下车,就看到张知许给他发了微信,内容是喊他带杯奶茶去,紧跟着一个你不办好事就死定了凶恶表情。
得!还得去跑个腿,真是苦命的签儿啊!
“你好,环银光哩!”
“麻烦,一杯四季春玛奇朵去冰五分甜打包,谢谢。”
“先生你要大杯的吗?”
“大杯的吧。”
“大杯要加布丁的先生。”
“好的,好的,扫好了。”
陈签心想这可恶的两点点大杯居然要加布丁真是霸王条款,强取豪夺,置我等消费者于不顾!
“先生,您的大杯四季春玛奇朵去冰五分甜好了。”
“谢谢好的。”陈签只顾着谢谢,忘记了刚才想的,拿过奶茶转身就走了。
“谢,谢光哩!”身后传来再次传来服务员的声音,陈签却已经走远了。
陈签素来不爱吃甜的,所以他是不光不喝奶茶的,甜品之类的他也不爱吃,他自认是吃不来这些发腻的东西,主要是小时候被他妈教育的吃甜的掉牙,一掉一嘴,他还小哪受的住这玩意儿,此后是再也不敢吃甜嘴的,到现在也就渐渐习惯了。
正要迈步往烤肉店里进,走到店门口只看见外面有一个胖子正拍着视频,跟前是个拿着设备的摄影师。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有细看,就急忙上楼了,他这会儿可是饿坏了!
上了楼。
“可以上菜了。”说话的这位自然是张知许。
陈签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女孩虽是坐着,但也身材颀长,体势优美。从上看起是乌黑的长发光彩夺目,在暖色的光灯下显得是熠熠生辉。转到她的面孔不仅皮肤精致、容貌秀丽,而且还有一对鲜明的眉毛和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是楚楚动人。
接着是如百合般的雪白的皮肤,衬着的是黑色的抹胸长裙,平整无褶。双肩裸露,裙子在摆动间不时掀开,露出一对极长的秀美细腿,再往下便是一双绑缚着黑色丝带的靴子,并排放在一处。
走近了些,便能看到胸前挂着的项链,以及垂落的耳环,陈签自然是叫不出名字,只见得灯光熏的是有些流光溢彩,衬人极了!
合辙到一处,只觉得无比倾人,百看不厌!
“来了,来了,你的奶茶。”陈签拉开椅子坐下,顺手将奶茶递送了过去,显然是知道自己迟了有些理亏,但又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好汉不吃眼前亏,等爷吃饱了再整治你!
“算你有点良心哦。”张知许笑眯眯说道,手里已经把吸管取了出来,插进杯子,喝了一口,又道:“没你的烤鸭,我今儿就吃烤肉,你吃不吃。”
“吃吃吃,我都饿坏了,我来烤。”陈签一边说,一边下了成条的猪五花,就拿着剪刀开剪。
陈签和张知许俩人是初中校友兼高中同学,只不过大学一个去了外地,一个留在本地。
为什么陈签私下里叫张知许死非主流,是因为她每次放假回来和他们几个好的玩的出去玩的时候,都染着诸如薄藤粉、烟灰蓝、金桔、玫瑰红这样的夸张颜色,还是个非常精通朋友圈文案撰写和音乐推送的优秀女孩,故此虽然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但这依旧阻止不了陈签私下里一直给她起死非主流的绰号,毕竟精神胜利是无罪的!
“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陈签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回来上班了,就染回来了,嘻嘻,怎么了?好看吗?”张知许捧着自己的头发,眯着眼睛看着陈签。
“上什么班呢?还要染发。”陈签心里笑笑你还太嫩,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
张知许的表情有点发僵,俨然是没想到这个陈签大半年没见,这没脸没皮的功力还有几分长进,咬着牙亲切的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你机构边上的中学里当个心理老师,平时喝喝茶,没签签你这么努力呢。”
神特膜签签,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地步,生气吃亏是自己!陈签抚平了心情,立即说道:“这猪五花烤得咋样,你吃吃看。”
张知许见陈签不接招,接过陈签递来的猪五花,轻点了下调料,一双杏眼瞪着陈签,便放在口中用力咬起来,不过这表情在陈签看来只有娇憨。
“不准备去考个别的看吗,你好像每天都挺......”张知许知道陈签不接话,看着陈签忙前忙后她就换了话题。
“不说这个,你是知道的。”陈签扫了眼张知许,强忍住心中使用【精光一闪】的冲动,打断道。
“可是。”张知许话开了一半,却怎么也讲不出口。
“吃这个吧好宝,一点热量都没有,你签哥哥保证你不会胖的。”只见陈签把一大块肥肉夹到了张知许的盘子里,看着神情就知道陈签是显然没有被影响到的。
“噗嗤,胖你个头,腻死了,我才不吃。”张知许笑骂道。
看到她笑出了声,陈签就开始料理他的小羊肉,对于烧烤他是极其认真的,端上来的这盘羊肉,色泽酱红,新鲜之极,只见他双手来回飞舞,就将几片羊肉悉数下了,不多时,就见那羊肉色泽焦黄油亮,陈签将羊肉夹给张知许,眼神里满是傲气,
张知许将刚将蘸过料的羊肉放进嘴里,顿时其中的滋味就冲上了脑门,仿佛鲜活的羊群在她眼前跳跃,口感外酥里嫩,肉质幼嫩酥软,味道麻辣鲜香,浓郁可口,油香充沛却不腻不膻!
陈签知道时间到了,一把拆掉头上不存在的白色头巾,对张知许郑重说道:
“go,so,matu!”
“你装个锤子幸平创真,哈哈傻子。”张知许的语气彻底鲜活起来,也顾不得形象大笑起来。
陈签顺手拿过一瓶啤酒喝了起来,示意对面的张知许。
“不喝酒呢,开车来的。”张知许回了口气,用还是之前的温柔细腻的声线说道。
陈签自觉讨了个没趣,心想,万恶的资本的主义怎么可能腐化我这样优秀战士的坚定内心?于是对张知许,不客气的说道:
“那请您送我回去吧。”
“好呀,不过我不大认得路。”张知许捧着奶茶,一边吸一边说道。
“来,您吃这块,这块刚烤好。”陈签一脸献媚的夹给张知许,一边对自己鼓劲儿,自己这是深入敌后,是卧薪尝胆!自己还是革命的好同志啊!
良久。
陈签嗦完花甲粉,看着在刷着手机的张知许有些纳闷,这家伙怎么黑头发这么好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许是感受到了陈签的视线,张知许猛然抬头,用促挟的眼光看向陈签。
陈签立马转头装作看不见眼前这个好像胜利的大公鸡的明媚女孩,说道:“吃好了,回家吧。”
张知许点点头,起身就去把账给结了。
陈签跟在后面,含情脉脉的对她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的样子最美吗?”
“结账的时候,傻der,梗都被你用完了!”张知许一边说一边用像看傻子的怜悯目光看着陈签。
被砸包袱惯了的陈签显然没有为此受伤,把从前台拿的口香糖递给张知许。
走出店门,张知许走在前面,陈签跟在后面,张知许反而还要比陈签高一些。
突然她一转身,看向陈签,秀发从耳间滑落至嘴边她也没有理会,说道:“明天出去玩吗?签签。”
陈签当然不是一副猪哥样,他仔细想了想最后面露为难的说道:“明天和朋友约好了出去。”
“哦?你还交上朋友了。”她语气没变,只不过此时已经转过了身子,对着前面马路说道。
陈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讪讪说道:“要不等我结束,我们迟点?”
“你玩你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张知许接着说道。
两人走到一辆白色的奥迪Q5车边,张知许一屁股坐了进去,陈签绕了个圈准备坐副驾驶,却发现这门特膜的打不开,预感事情不对的陈签立刻用一副看到负心汉了的表情问道:“你不是送我回家吗?”
在车里的张知许打开车窗,对着陈签笑了笑,用可爱的语气说:“送你个头,自己回去!”然后就开着车一路扬长而去。
只留下陈签在呼啸的晚风中独自凌乱,一边跺脚,一边嘴里不停的喊道:“造孽啊!造孽啊!”
陈签嘴上骂骂咧咧的,但他知道又退了,其实他也不清楚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烦躁的很!
想过一阵,没琢磨出个道理,也只能先回家了,毕竟这个点儿了也没出租车了,得,打滴滴吧。
从上车到下车,只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比他来的时候要足足快了一倍!
陈签付过款后就下了车,转头就开始往家里走去。只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车内一只穿着白衬衫的手伸了出来将一个空的东方绿叶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天也算跑回本了,赶紧回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刘这个老司机!
生活就是这样,它就是个让人看到希望但又让人必须拼尽全力的坏家伙。
孩子问母亲:“妈妈,外面的风好大啊,爸爸他怎么还不回家呀?”
母亲看着孩子,宠溺的揉揉头,说道:“爸爸马上就回家了,乖。”
是的,这个城市的风应该很大吧,努力的人总是很晚回家吧,但他们总会回家的,因为家里有牵挂他们的人儿啊!
对于陈签来说,生活的戏剧效果往往远胜悲剧,除了被张知许甩以外还有大半夜在厕所发现美瞳长到肉里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