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老套的故事,在父亲娶了后母有了另一个孩子之后,一个女孩几年如一日的忍受着被家庭排除在外的孤独感,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在亲近弟弟的时候,后母如同竖起来的屏障,将她隔绝在了温暖之外。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女孩越发冷淡、别扭和沉默,直到她在小店门口遇见了一个买了10个糖果盲盒的奇怪男子。
那段时间里,在学生中特别流行这类小零食的盲盒,尤其是这种3块钱一份的糖果盲盒,不但包装特别的少女心,而且据说里头装着从软糖到硬糖、从奶糖到梅子糖、从水果糖到椰子糖,不同口味不同品种,要是凑齐了,据说能有100种不同类型的口味。最奇葩的还是,口味有100种是没错,包装纸有100种花样也没错,但包装纸上并没有对口味的描述,而且即便有,包装与口味也是随机打乱的。
当然,这种糖果盲盒也是有另外福利的,除了每个盒子中都有一张随机的纪念扑克牌之外,每凑齐一套100张糖纸还能兑换一种价格不菲的限量版礼品,有男生喜欢的汽车模型,也有女生喜欢的精美饰品。
奇怪男子显然对糖果以及福利都不感兴趣,他拆了一个盲盒之后,对着一把糖果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发现女生在看他,便冲她招招手。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女孩负责帮忙挑出并凑齐100种不同口味的糖果,其余的东西则可以统统自己留下。
之后的时间,二人几乎天天放学之后在那间小店门口碰面,男人每次都会买10个糖果盲盒让她帮忙。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单纯交易逐渐热络了起来,男人后来也会先在小店门口跟女孩汇合,拆完盲盒之后,把她带去别处,二人有时候吃饭喝茶,有时候逛街游玩,有时候看电影K歌。
这段关系风雨无阻的持续了175天,盲盒的交易早就完成了,虽然每天二人只有3个钟头的约会时间,女孩还是真的非常快乐,二人的感情也达到了恋人未满的暧昧期巅峰。
和很多矫情的爱情故事一样,在最美的时候,男人不见了,任凭女孩找遍了所有二人去过的地方也不见人影,就这样,女孩连续失魂落魄了120天。寻找了120天之后的一个雨夜,男人再次出现,给了她一个带着糖果香气的深吻之后,做了最后的道别,从此人间蒸发。
罗炜有一种莫名被狗血溅了一脸的感觉,这分明就是渣男玩腻了之后逃单的剧情,不但毫无浪漫唯美可言,还相当的让人为这个女孩的智商担忧。
不过罗容容的这个故事一下子让他联想起很久之前,反正是头几年,大伯罗天宇与继父罗天宁哥俩关系还很不错的时候,两家除了该团圆的法定假日之外,至少每个月会有一个双休日在一块儿聚餐。聚餐多半是在中午,极少数情况下会是晚上。
每每碰上晚餐,罗容容都是最晚出现在餐桌上的那一个,然后免不了罗天宇的一通训斥,还说她每天放学后都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折腾什么,肯定是学坏了云云。而那位大伯母看似两头劝,实则只有一个意思,如果罗容容觉得跟自己一桌不自在,她可以带着儿子去厨房吃。连少根筋的宋晓慧女士都看出了这女人的居心,偏偏罗天宇又为此多训了罗容容好几句才消停。
罗炜一直以为,罗容容的叛逆不合群是因为跟继母的隔阂,可之前那段狗血的故事让他觉得,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另有隐情,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把她这么个明白人弄得智商无限下降。
罗容容讲述完毕,室内陷入安静,只听见空调和取暖器运作的声音。好一会儿,她忽然噗嗤一声大笑出声,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的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她凑到罗炜近前,拍着他的手臂道:“小家伙,你还真信了呀,你该不会还脑补,那个恋爱脑正是本姑娘吧!”
罗炜死鱼眼瞅她:“你什么意思?”
罗容容好一会儿勉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话的声音还因为之前笑得太厉害而颤抖:“不行了,我得走了,再不走就真麻烦了,”罗炜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推门而出,临了,罗容容回头说了一句,我想请你帮的忙就是,到时候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做出选择。”
罗炜被这个要求弄得相当纳闷,就着最后一点点影子追出门外,高声问:“你到底啥意思呀?”却只换来一个头也不回的挥手道别,“喂,你走你的,倒是把我衣服留下呀!
罗炜的心被罗容容搞得七上八下的,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人快冻成冰棍了,这才连滚带爬的跑回温暖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就愣了,因为自己的手机、钥匙等口袋的杂物居然已经被罗容容提前留了下来,而根据手机不断闪烁的呼吸灯可以看出,大约是微信里来了未读消息。
未读消息只有一条,是来自沐知春的,非常简单明了:开夜车危险,明天再回来吧,我会在家里等你。
罗炜这会儿心绪复杂,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字:好。也不打算再回楼上了,直接找出丁越的行军床,准备就地过上一夜。
………………
这一夜,罗炜辗转反侧,熬了许久才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睡着了也不消停,满脑子光怪陆离的噩梦,也不知道都梦到些什么,而且明明被暖气烘得口干舌燥,却死活醒不过来。
直到在天旋地转中被摇醒,就看见丁越那张紧张兮兮的脸:“不是我想吵醒你,是你喊得太大声了,我隔着门板都听见了,叫是这个点没什么客人,不然都能把人吓跑了。”
罗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道:“几点了?”
丁越看了看手机:“一点半了,你睡很久了,还是起来先洗漱洗漱吧!”
罗炜转而捶了捶额头:“我都喊了些什么呀?”
丁越摇了摇头:“没听清,但感觉应该挺凄惨的。对了,茶水间里有多的午餐,要是凉了的话,微波炉转一下就行了。”
罗炜解决完生理问题,低头看了看身上咸菜干似的羊绒衬衣以及不远处还搭在椅背上的白色短款女士羽绒服,叹了口气。拿上手机和车钥匙,他打算到附近的店里买件新外套。
才站起来,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仍旧是上半身穿着秋衣的应伯爵钻了进来,缩头缩脑的一探头,正好跟罗炜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罗炜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想干嘛?”
应伯爵在发现罗炜之后,依旧左顾右盼,一眼瞧见了椅背上的羽绒服,直接扑了过去。
罗炜赶紧厉声制止:“住手,你干嘛?”
衣服举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上身,应伯爵就被罗炜这一嗓子喝住:“外头太冷了,我这不是找衣服穿吗!”
罗炜说:“你没衣服也不能穿别人的。”
应伯爵说:“一大早,这件衣服就在这里了,这会儿也没人认领,还不如给我废物利用一下呢。”
“你没看出来,你手上的这件是女式的吗?”
“不用看,光闻就知道这件衣服的主人肯定是美人。”
“你自己的那件呢?”
“你以为穿着这身到处溜达有意思吗,还不是武松,那体型非要往我衣服里塞,肩膀后腰好几处都被他撑裂开了。”
“楼上没有其他衣服吗,穿女人衣服你也不害臊。”
应伯爵扭了扭身子:“就我这体型,那些都不合身,就这件刚刚好,再者,臭男人的衣服哪有这件来的香。”
他很潇洒的一甩手,刚打算套袖子,罗炜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团吧团吧塞进怀里:“别给我丢人了,正好,我也要出门买衣服,你跟我一起吧!”
能有新衣服,应伯爵虽然还是对那件白衣各种惦记,总算还能克制住自己,不过也没忘讨价还价:“一件衣服总归是不够的,从里到外,一天一身,少说也要弄个十身八身的吧!”
罗炜说:“还十身八身,美不死你,昨天我不是已经把你跟武松推荐给丁总了吗,你俩回头跟着他做事,等发了薪水,爱怎么买怎么买,没人管你。”
应伯爵撇撇嘴:“可我也不会给人做媒呀。”
“你太谦虚了,你可是大官人身边的第一能人。”
“承让承让。”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罗炜嘀一声开启了车子,正这时,只听后头噔噔噔楼梯响,一回头,便见武松裹着军绿色大棉袄慢条斯理的下楼来,最可乐的是,满身都是细细软软的白绒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楼上下大雪了。
罗炜一下子想了起来,应伯爵说武松把他的衣服给撑裂了,可不是露毛了吗。
应伯爵刚拉开副驾的门,一见武松,整个人缩进门后头,就露出半个脑袋,还不忘告状道:“我跟你说呀,这人真不是个东西呀,自私自利完全不管别人死活,那么冷的天还抢我的衣服,穿不上宁可撑破了也不还我。”
罗炜幸灾乐祸道:“他抢你的,你可以抢回来呀!”
应伯爵气鼓鼓的钻进车里,嘴里大声抱怨:“那也得能抢得过呀,行了行了,我也不抱怨了,咱们赶紧去买衣服吧!”
这会儿功夫,武松已经走到了跟前,耳朵抖了抖,听见了应伯爵的话,立马也去拉后头的门。
应伯爵仗着有罗炜在,有恃无恐道:“咱们要去买衣服,你上来干嘛?”
武松抖了抖那一身白毛:“我也要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