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春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落里一桌边吃饭听曲边揉弄怀里的揽翠的吴门子,又指了指坐在另外一边,享受着煜樵伺候喂食的同时,正摇头晃脑,用扇子打着拍子的张文远版薛小傻。
罗炜开始记小本本,打算等出去了拿这件事敲他一笔。
见吴门子那边无心其他,罗炜领着包裹严实的沐知春偷偷潜到张文远旁边,咬着牙凑近了气声开口:“你丫的现在是不是很爽,爽到忘记正经事了。”
煜樵和张文远同时注意到了身后有人,齐齐回头,就被身后的黑熊精吓了一跳:卧槽,什么鬼。
煜樵吓得往后栽倒,张文远之前听到了他的声音,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缩了缩身体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怎么这么晚,我都等好久了。”
沐知春发现了不少人的注视:“赶紧的,早演完早了,这种地方呆久了会得传染病的。”
罗炜捏了捏同样黑黢黢的鼻头,轻咳两声,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突然福至心灵:“绑优,美女要伐?”(朋友,美女要吗?)
沐知春傻眼,张文远傻眼,刚爬起来的煜樵再次栽倒。
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你能不能正经点。”沐知春边教训,边把脑袋低了下去。
张文远也不是吃素的,大大咧咧的猪蹄一翘,撇着大嘴:“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扰本大爷的雅兴。”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青楼老鸨、龟奴什么的就该出面打圆场了,然后来个打手甲乙丙丁把罗炜这样的架出去。偏偏今天,张文远派人送了钱打了招呼,一则不让放太多客人进来,二则甭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打扰主子的兴致。
说实在的,即便罗炜大学时念的专业在不靠谱,好在也是正经戏剧学院毕业的,多少也选修过即兴表演的课程。可学过是一码事,何况这货混吃等死了这么多年,当年学的那点子皮毛早就交了智商税。张文远纨绔大少的本色出演刚开了个头,他就有些接不住戏了。
场面僵住,没想到一旁的煜樵倒是出言缓解了这份尴尬:“去去去,哪来的熊瞎子,真是哪儿都敢乱闯,这副尊荣,看把我们大爷吓的。”
张文远:被吓到的分明只有你。
论起颜值的问题,罗炜突然就想到该怎么往下接话了,于是一呲牙,黑皮白牙的,这副模样更渗人了:“小的不好看没什么,但小的的闺女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说罢便把沐知春拉到前头。
煜樵看着一身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个子,嘴巴一撇:“女儿多肖父,你这幅熊样,能养出什么美人来。”
张文远:过分了,你是不是抢戏抢得忒猖狂了点。
罗炜继续谄媚:“是不是美人,几位爷一看便知,”话闭便把沐知春的兜帽掀开,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有了这般美人,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您身上,静静的立着养眼,行动间也有淡淡的女儿香,您会发现生活都会变得美好惬意,目之所及之处,只要有她的出现,都会美如妙笔丹青。”
沐知春:拜托,你电视购物看多了吧!
罗炜这会儿扮演的角色估计在场诸位已经心知肚明,看到沐知春的这张小脸,吃瓜男客都有那按捺不住的,可当瞧见卖家推销的目标对象,一时间还是决定先把心思往一边搁搁,免得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和这位金陵一霸发生龃龉,要是被惦记上了可就完蛋了。
吴门子肯定是没那多余心思,主要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也不妨碍他围观看戏,有戏看,边上还有豆腐吃,生活果然美滋滋。
煜樵也被精心打扮过的小姑娘的容貌惊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愤愤不平的开口:“小时惊艳,大了未必了了的多了去了。”
罗炜购物频道主持人灵魂附体:“我发誓小女是十成十的真正美人胚子,你看这眉,再看这眼,还有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一指沐知春的眉心,“这可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眉心一点红,一点作假都没有,就是一生下来就有的,你看这一点红多么娇艳,衬得我家闺女多么妩媚多情,”随即又假惺惺的开始拭泪,“要不是她爹我没本事,她祖母又病入膏肓无钱医治,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沐知春和张文远齐齐眼角直抽,煜樵的嘴张得都能塞下鸭蛋了,眼见着黑熊精越说越离谱,他生怕自家大爷被说动了,又想抢先接话。
张文远这回彻底不干了,这场戏到底谁才是男主角,这一个个的,抢戏还抢上瘾了,随即砰一脚,直接把煜樵踢翻在地:“狗胆的混账玩意儿,爷还没开口,就听你叨叨个没完,是不是皮痒痒欠收拾了,给我滚一边去。”
正牌主角发威,杂鱼们退避三舍。
就见张文远迈着小粗腿踱步到沐知春面前,用一种挑驴拣马的神情打量面前的小丫头,甚至还因为入戏太深,真的伸出爪子打算捏捏小脸,摸摸眉心的红痣。
罗炜看似恭敬谦卑的立在旁边,见这货蹬鼻子上脸的还想伸手,以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掐了一把张文远的腰子,咬牙切齿:“你特么敢上手一个试试。”
于是,张文远的爪子伸出去半截僵住,作势往后头一背,又绕着小丫头兜起圈子来,偷眼看了看那边半忙活自己的半看戏的吴门子,生怕这货没太往心里去,索性又强调了一下:“你说这眉心红痣是娘胎里带来的?”
罗炜心领神会:“真的不能再真了,从小就这样,全天下独一份的红痣,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张文远轻咳两声:“看你这副鬼样子,哪里像能生出这么水灵灵大闺女的。”
罗炜装作心虚的样子:“我那个婆娘是个寡妇,这是先头死鬼相公留下的拖油瓶,好歹被我养活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后爹怎么也能做得了这个主的。”
张文远没料到他会这么展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干巴巴来了一句:“闺女都生的这般标志,你那个媳妇肯定也是个绝色吧!”
罗炜调侃:“我家婆娘倒也一般,她倒是有个乳名唤作凝凝的表妹很是惹人怜爱,不知大爷是不是也有兴趣?”
张文远被噎了一下:“改日送来给爷瞧上一瞧。”
罗炜和张文远时不时注意一下吴门子那边,等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一方催促着给钱,另一方交了钱直接把人领走,众人退场一鞠躬。
昭月阁老鸨子心里os:借了老娘的场地,居然连个龙套角色都不给老娘,老娘不开森!
………………
张文远当然没那个胆子留下沐知春,领着她和满脸郁郁的煜樵从角门进了薛府便先打发了煜樵和守门婆子,见四下无人,这才又退了出来,护送沐小姑奶奶上了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和恰恰赶到的罗炜汇合。
次日上午,冯渊这货果然如期而至,自打向石榴姐下聘那天在门口的惊鸿一瞥,这货就跟着了魔一般天天往华家跑,死缠烂打的非要娶沐知春不可。这回即便给再多的钱,陈婆子也不肯跟着他瞎胡闹了,不然她几十年经营下来的媒婆口碑非毁于一旦不可,街坊邻里可都知道,华家的肖氏小丫头可是人家正经八百的童养媳。
冯渊这个正韬公子所在的金陵四公子的团体,在薛小傻初出茅庐之前也是小范围称霸金陵城的角色,管你是不是童养媳。不过和原剧情有出入的是,原本的英莲是人牙子卖给冯渊的,律法上只能为妾,即便这样,这货也许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这会儿的沐知春出自正经人家,还是一户家境殷实人家的未来主母,因此冯渊这回一出手就是正牌夫人的大帽子。
当然,不知道是不是《唐伯虎点秋香》的威力过于强大,冯渊虽然痴迷于沐知春,却也坚持非要一同收了石榴姐和四香。捧着一妻五妾的美梦,他几乎天天都跑来缠着罗炜游说,甚至还从陈婆子那里拿来整个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的花名册供他挑选新欢。
罗炜简直烦不甚烦,总算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吴门子面前的那场戏演完了,终于可以开始着手收拾冯渊这个瘪犊子了。
冯渊几乎天天来吉祥街报到,每每都不空手来,罗炜一家子是不可能给他开门的,这货也不曾乱来,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酸诗,每天不重样的隔着门板深情告白,完事后把带来的礼物往门口一搁完事。
这些礼物还不是便宜的地摊货,总摆在门口也不是事儿,罗炜只得让小武找出一只大筐子,把收到的礼物装在里头,每天一早搁出去,冯渊走后,连带着新礼物一道端回来,几日下来也攒了小半筐。
冯渊这次拿来的礼物是一只和人的小臂差不多规模,被刻意刷成了青竹外形的长筒,他在华家大门口前站定,照例拍门三下,呼唤一声“肖姑娘”,然后从袖筒里摸出小抄开始高声吟诵:“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