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注源赖赖唧唧地又在岛上磨蹭了两天,就等着十五的到来,据凌采霞的说法,这是岛民集会祭祀的日子。
不管这是不是狐狸们的集会,都值得他一探究竟,何况北亭上岛需要时日,说不定还得制造契机,所以没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离开。
幸好罗注源的借口还算正当,每天都去邀约凌采霞当导游,一来二去也算熟识了,既然女方不点破,那就先这么暧昧着呗。
令罗注源没想到的是,胡子老汉竟然视而不见,每天早早便去捕鱼了,这很像是默许了两人的交往,他突然有些愧疚感,毕竟凌采霞怎么看怎么单纯,万一真的爱上自己怎么办?
他这么纠结地自恋着,悄悄掩饰对于凌采霞的好感,正是这个年龄特有的多愁善感,让两人如鱼得水,相谈甚欢。
到了十五晚上,月圆时分,祭祀即将如期开始,不过罗注源又犯了愁,他是外地人,凌采霞又是个女子,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他正在茅屋里吃饭,门外有两个人突然争吵了起来,听声音,是刚刚回家的胡子老汉和那个“九叔”(姑且认为他就是慈悲狐)。
慈悲狐笑眯眯的,但又丝毫不肯让步,他低声跟胡子老汉说着什么,突然老汉暴怒起来,沉声道:“这种事,不要再来烦我。”
“大哥,你说我不来找你,我找谁去呢?”慈悲狐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胡子老汉怒道:“爱找谁找谁!”
这几句对话不期然地飘入了罗注源耳中,他确实懵了一会,什么情况?大哥?慈悲狐的大哥不是青狐吗?如果凌采霞的父亲才是青狐,那么自己跟踪的“青狐”又是谁?还是……从头开始就全猜错了?!不会的,不会的,这里肯定是狐穴,那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扒拉着饭的筷子不自觉地停下了,而且停了很久,含着半口饭也忘记了咀嚼,凌采霞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但却递过来一杯茶。
“是不是噎着了?”她低声细语地问。
罗注源还没回过神来,他现在感觉很是烧脑,虽然对九尾狐的狡猾有些心理准备,但这抓瞎的感觉太过强烈。
凌采霞有些羞赧地解释道:“九叔和我爸经常吵架,我都习惯了,你别担心,一会就没事的。”
罗注源心中一动,奇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呀?”
“哦,都是一些陈年往事。”凌采霞不乐地撇撇嘴,“他们俩以前是好兄弟,但是我爸这些年老是跟我抱怨说九叔乖张,他就不想过问九叔的事啦。”
罗注源沉默了一会,才试探道:“你九叔到底是做什么的呀?这么神秘。”
凌采霞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慈悲狐的声音,像是哀求,又像是逼迫。
“大哥,这次你再不出面,兄弟们可真要各奔东西了,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大家……自相残杀吗?”
没有听到胡子老汉的声音传来,大概是沉默了,或者不想搭理。
慈悲狐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但脑补一下他弥勒佛般的外形,可能场景很雷人:“大哥,你……你要三思啊!”
“老九儿,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胡子老汉说起话来仍旧冷冰冰,“六年前我发过毒誓,今生不再过问内部事务,那就绝对不可能再插手。你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年,你们哪次不吵翻天,不也没见你们分道扬镳?”
慈悲狐拉着苦瓜脸,却看不出一点苦味:“大哥,这回真不一样呢。”
“不一样?狗屁的不一样!”胡子老汉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慈悲狐突然放声大笑:“大哥,你一定想不到,咱们的老东家亲自出山吧?”
胡子老汉再次沉默,半天才道:“你说的是,那只老狐狸?”
此言一出,慈悲狐还没什么,罗注源的耳膜里似乎发生了爆裂,我擦!提到了老狐狸戴骆,那这胡子老头还真是青狐,九叔真是慈悲狐。
这歪打正着,都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慈悲狐在外边已经开口了:“可不是咋地,除了他,当今世上谁还能奈我们何?”
“嗯,这确实有点棘手。”胡子老汉第一次慎重起来,“这老家伙还真不太好对付,不过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我猜他早已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了吧。”
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或许早已不足为惧了。”
“大哥,足不足惧我不敢肯定,兄弟们乱成一锅粥却是事实。”慈悲狐叹了一口气,“群龙无首,不战自败,大哥三思啊。”
“嗯。”胡子老汉用鼻孔重重地发出一个音节,始终没有表态。
他忽然缓缓道:“老兄弟,都是你们自己惹来的灾祸,现在让我来背,是不是太晚了点?嗯?”
慈悲狐显然早已想好了说辞:“现在说灾祸为时过早。外敌不足惧,内斗才是火烧眉毛,老二老三向来不合,如今强敌压境各执己见,更是势成水火,原本多少还遮遮掩掩,这次可是公然刀枪相向了。”
“大哥,你早已隐退,老兄弟不敢再让你出手,但你也得为兄弟们考虑考虑呀,倘若火拼起来,岂不是让老狐狸笑掉大牙?”他刻意把老狐狸三个字着重强调,大有深意。
胡子老汉冷冷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慈悲狐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某种得逞的喜悦,让人忍不住冒出鸡皮疙瘩来。
“大哥,这事其实简单。只要你振臂一呼,呼吁大家共同对外,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保管他们不敢再造次。”
“你说得未免太轻巧。”胡子老汉不以为然,“且不说我多年未参与内部事务,即便是当年,我也没有这么高的威望。”
慈悲狐摇摇头道:“这些人个个都是你捡回来的,谁敢不听劝,除非他们不怕被手底下兄弟的唾沫淹死。”
“大哥,其实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胡子老汉再次沉默了,他的内心想必是挣扎的,也是无奈的。
凌采霞忽然用筷子捅了捅罗注源的手臂,罗注源讶然转头。
“我要去阻止爸爸,这肯定是个阴谋!”她一字一顿地道,“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