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张廷浩闻声转面,正好看见一道苍老身影站在内院门口。
而当他满带激动与关切冲到自己师父身边的时候,那平日里对自己最为溺爱的老者却纹丝不动。
像是没有看到自己一般,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刘蟒,嘴中喃喃低语着宛若撞邪!
“柳前辈,这!”张廷浩见师父如此,有些紧张的忙看向柳如尘。
“老贺,你发什么疯?”柳如尘也有些奇怪,贺无风这两日恢复得不错,除了气虚之外整个身子基本上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突然来这么一出,让自己这神医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晚辈众家刘蟒,见过贺前辈!”可能别人不清楚贺无风面色大变的原因,但那句‘极善正龙’刘蟒听得真切!
这张廷浩的师父果然是个高人,没有众家玄眼便能一语中的看出刘蟒身上龙气!
这趟,来着了!
“众家....”贺无风见刘蟒上前喃喃着仔细打量着他。半晌,道:“这世道,要变呐....进来坐吧。”
说完,这才看向张廷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脸上连同脖颈处的伤痕依旧显眼,苦笑一声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值得!”张廷浩眼中含泪,在他看来,只要师父能够好转,哪怕是豁出这条命都是值得的。
“都进来吧!咱这儿地界天凉,老夫煮了清茶,喝着暖暖身子。”说着,他又再看了刘蟒一眼,转身进了堂屋。
这宅子内部虽不富丽堂皇,但宽阔敞亮中不失古色古香,与那院内小池流水相映衬之中,颇有那古时避世高人居所的感觉。
茶香泗溢中,贺无风盘膝而坐听着张廷浩讲述着他与叶兵伟之间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那曾经的至交好友当真得了长生的时候,贺无风的眼中没有羡慕,有的尽是数不清的复杂。
人各有志,他既然得偿所愿,身为老友自当祝福他。
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贺无风,这辈子虽短,但这世间百态他见识的不可谓不深,对那长生二字反而看淡了。
“因老朽之事,叨扰三位了!多谢诸位救得我徒性命!”听到张廷浩险些死在那荒山之中,纵然以贺无风的古井无波也现出一阵后怕。
赶忙起身,真诚的冲刘蟒三人深深施了一礼。
他不怕死,哪怕是叶兵伟要取他性命也能做到心中无怨坦然面对。然而自己就这么一个徒儿,要是他没了.....
“我跟张师兄本是好友,守望相助理应是本分,前辈不用放在心上。”
刘蟒连忙将他扶起,随即拱手沉声道:“前辈,晚辈此次登门其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事,还请前辈替我答疑解惑!”
不过说到这,刘蟒又停住了,仿佛有些犹豫。
“无妨,这位柳如尘乃是老夫生死之交,你且但说无妨。”贺无风看出了刘蟒有所顾忌摆了摆手道。
“抱歉了。”刘蟒冲柳如尘歉然拱手,随即转身看向贺无风,一字一顿道:“前辈可知,于玄道而言,何为举世皆敌!”
此话一出,贺无风先是一怔,随即看着刘蟒便露出恍然之色。
“呵呵,自古从来无论走什么道,皆是利来利往,举世皆敌一说,啥时候摆得脱一个贪字。”贺无风微微一笑,贪字说得缥缈,但他的脸上却半丝不见任何异样。仿佛贪之一字全然与他无缘!
“贺兄,知道我儿说的是什么?”陈昌河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此事事关刘蟒,他也不得不开口追问。
“极善之气既能为你所得,那便是你的大缘分,有此正龙加身,众家的将来要么大盛,要么...悄然消失在暗夜之中,这便是你的命。”
贺无风看着刘蟒的双眼意有所指:“自古如此,没有例外!”
“我众家从来独善其身,身在江湖却从未争名夺利!”刘蟒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什么时代了,争霸逐龙更是无稽之谈!如此,也不能避免么?”
“不能。”贺无风摇了摇头答得很是肯定。
“纵然如此,你也太小看人心之中的贪念了。或者说,你太小看这正龙之气的玄妙!”
贺无风轻笑一声继续道:“自古逐龙之争,只有弱肉强食,还从未听过有谁能真的片叶不沾身般优哉游哉。”
“没有例外么?”刘蟒不死心。
“成王败寇,如你所想,当为败者!”
贺无风轻抚白须摇头道:“或许织席贩履之辈成败无伤大雅,可但凡涉及此类争夺,败,代表的便是死亡!此道之残酷,或许现在的你根本无法想象。闲时,你可以看看史书,虽然那里面不会写得太过直白,但那一道道在争夺中急速败亡的名字,应当能告诉你些许,什么是现实。”
“可是,我真的没有那种意向啊!”刘蟒气急,这话他出自真心。
众家人的心从来重点都不在这个方向,要不然,凭借这一身望气的本事,在帝王时代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何苦代代混迹于江湖市井。
于他而言,什么极善之气,大不了就跟大运气差不多,有心有念的时候让自己没事儿中点儿彩票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争天下?开什么玩笑!
“你说,我信。可别人能信么?用什么证明?”贺无风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我....”刘蟒一时语塞。
是啊!人心难测...难不成自己还能挖出自己的心给别人看?
见他颓然,贺无风淡淡道:“此番你应当见识到了叶兵伟对长生的执念有多深!此气,或许他不想贪,但这也只不过是现在罢了。而你身上这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诱惑力比那长生更加致命!一道又一道执念加身,独善其身?只能是痴人说梦....”
听着贺无风的话,刘蟒想着叶兵伟的那双癫狂的眼睛不由得一时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他尚且能为了达成目的蛰伏算计几十年...十个,百个?我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老夫观你这一身正龙之气应当还未蜕变,现在正是蛰伏之际。所以,我劝你最好藏得深一些,今日之后切莫再提此事。等到正龙大成,你的气息将能让人不自觉的心升亲近,你的意愿,也将潜移默化的改变人心!到那时,此气方能成龙,如今,只能算是祸端!”
贺无风警告道:“隔墙有耳,埋地三尺方能保你片刻安宁。”
大成?
刘蟒心中腹诽:你怕是当真以为我得的是一道龙胎...我这可是始龙气种与山神之心融合的杂货。
不过他心里有些烦躁也懒得解释,现在自己身上这东西虽然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极善正龙,可就这气息,说出去谁信?
现在当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或许,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刘蟒抬头看着贺无风,道:“这气现在已经与我浑然一体实难消散,有没有办法,能将它释放出来?”
老实说,刘蟒这人虽然有些混世之心,可如果能够直接摆脱这个东西,免于跟那些有的没的争个你死我活,若能以这种温柔的方式解决,他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你!”贺无风听到他这话还真是震惊了。
原本,他以为这众家后生只是说说罢了,没曾想,他竟然真的有那份独善其身的意思!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七老八十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说这话他可能会信,可,这年纪轻轻的拥有这东西竟然还能如此佛系...倒还真是闻所未闻,至少,史书上貌似没有这种记载....
“师父,徒儿与刘蟒结交时日虽不长,但以我的直觉,他真的不是那种人。您老见多识广,如果有法子,还请您帮帮忙。”张廷浩沉声替刘蟒附和着。
呃,不是那种人....刘蟒听着有些膈应,这难不成是在变相嘲讽自己胸无大志?
无所谓了,反正如果能够老婆孩子热炕头,谁又真的想做那孤家寡人?
称孤道寡,咱众家比那帝王家更有资格!传承,比任何一个王朝都要悠久....
看着贺无风那一时有些恍惚的眼睛,刘蟒很是真诚的点着头。
“这,恕老夫孤陋寡闻,还未曾见到过此类记载。”贺无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承认,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他看不懂的了。
如刘蟒所言,贺无风所见过的相关记载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正龙之气一旦在某个人身上生根发芽,虽未真正壮大,但一旦融合之后那便是血脉相依!
故此,哪一代龙气出现不是血雨腥风抽血炼髓般的残酷无比,你争我夺,夺的就是那血脉当中的极善正龙。
抢还来不及呢,谁还会主动把它放出来?
“唉!闹心。”见贺无风摇头,刘蟒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看来,以后怕是只能碰见谁都正面刚了...
“泄气的话,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管不管用。”一道声音骤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看到说话的是谁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愕然。
说话之人是一直沉默倾听的柳如尘,虽说他与贺无风相交多年,对玄道之事了解颇深。
可他,毕竟属于玄师之外的三力一脉,对这贺无风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他能有什么建议?
“愿闻其详!”刘蟒身为后辈自然不能公然质疑,只能出言请教。
“在这南湖省北边,有一山,名为蟒盘!”柳如尘说着轻轻看了一眼贺无风。
果然,贺无风闻言枯瘦的身子一震,两只眼睛骤然瞪的滚圆,惊道:“残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