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一点之后,你也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我查了一下当时那个戏团子留下的人,发现你的身份并不难。”
刘花生在调查三十年那个戏团子,发现了当初有个总管事叫张文,而且与子巴村的张大爷有个三分像似。
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张文也从一个青年变成大爷,容貌改变很正常。
“三十年前关于你们戏团子的事,我没有调查清楚。”
毕竟是三十年前,广仁的档案里记载了古武界当年发生的大事,但不可能将每件事都记载的这么清楚。
而且,又是三十年前,广仁那时候建立还没有多久。
再说了,古武者“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古武界民风淳朴,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这种事广仁也是不管的。
说起三十年前,张大爷望向远处,浑浊的眼瞳仿佛跨越了时间,去往了三十年前……
在三十年前,那时候的幽都还叫昌南。
在那个一村里只有几家有黑白电视的时代里,相比于电视,老一辈人更喜欢戏曲。
小孩子也爱跟着大人去看戏,不过相比于台上的戏曲,他们更专情于桌子上的茶点。
那个时候,茶楼喝茶,酒楼看戏。
一般来说,戏班子都是几十人,他们在固定的酒楼演出,收茶水钱。
当然,也有四处漂泊的戏班子,行走江湖,走到哪里,便演到哪里。
行走江湖的戏班子一般人数较少,大部分都是十人以内。
可是有一天,一个从北方来的戏班子,来到了昌南。
那个时候,规矩叫规矩,规矩二字要比现在重的多。
遵守规矩的人很多,尤其是唱戏的。
“以前的时候,每个地方规矩不同,但有一句话,用到每个地方都能用,入乡随俗。”
张文陷入了回忆,慢慢说着:“我们先拜访了当地有名的戏班子,问了当地规矩。后来,也算了解了这边的规矩。”
“同行是冤家。如果我们的戏班子只是一个五七人的小团,当地的大团自然不会去管。但我们团,当时却有二十来人,算不上大团,但也不小。”
“所以啊,班主就按照当地的规矩,去酒楼里与当地的戏班子比艺。”
“当时有七行七科之说,以前各地的剧班子不同,其他剧种也多有效法,但内部结构组成及人员配置上多是大同小异。”
“我们先比了镇上三家,皆赢。按照当时的规矩,输了的人得让出酒楼的地方。不料后来来比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不止本县的人……”
“再后来,越闹越大,成了引来本地最大的戏班子。这一比,称为南北戏艺。”
张文又抿了一口酒,说些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扬起荣光。
三十年前,昌南。
“你最近可曾去看北方佬唱的戏?”
“不去,看那戏做甚?涨那群北方佬的威风?”
“这群北方佬可是带着家伙来的?啧啧啧……那大红袍……那衣服,那唱腔,可厉害的很。”
“哼!不就是来找事的吗?!”
“我听那群北方佬说,他们是为了交流戏曲文化,是想建立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狗屁保护!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唉,我们昌南的人也不顶事,已经比了三家,可没有一家赢的。”
“那群崽子,平日里收的茶钱不便宜,结果碰上真家伙了,一点用也没有!都是一群废物!”
“可不是吗,还没有开始比,北方佬仅仅开了个腔,他们就输了。虽说是丢人,可他们输了,丢的不还是我们的脸吗?”
“那群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丢脸也是丢他们自己的脸。他们可代表不了我们昌南,要知道奇虎他们还没有出山呢!”
“对,奇虎他们出马,一定能让那群北方佬夹尾巴滚蛋。”
当时的昌南,大街小巷里,各个地方都在讨论着这个北方杀来的戏团子。
过了十天。
这个北方戏团子,竟然连续败了当地数十家有名的戏团,一时间,风头正盛,远超当地的戏团。
不仅如此,他们还收了当地的孩童作为他们的团员,跟他们学戏。
不知何时,谣言也在民间传起,说这个北方的戏团子是代表京脉,来打压各个地方的戏团的。
还有的说,他们是来这边宣扬他们的戏曲,要在这边敛财。
不管怎样,谣言是真是假,当时已经很少出演的奇虎戏团,再次出山。
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戏团上面。
不论这个外来的戏团目的如何,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走到这个局势,但到了这一走,两个戏团子都不能退一步,因为他们代表的一个地区的戏曲。
这一比,便是七天。
“七天?什么戏能唱七天?”
姐姐武上下惊呼道。
“哼!无知!”
张文老大爷哼了一声,道:“要是一直比戏,我们一个月天天唱戏,那些角岂不得累死?”
“比戏,只是最后一步。”
“往往通过一些方面,一些基本功,就可以比出戏的实力。好比盖房子,地基都没打好,泥沙比例都不对,盖的房子又能多好?”
“往往戏子开腔,通过几个声调,就能看出两人的高下。以前唱戏,光是一个开腔就得练上进十年,才能登台。”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张大爷训斥着。
武上下根本没有被训斥自觉,反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张大爷,像极了追剧的年轻人,“然后呢?开始比赛了吗?我们南方人赢了吗?”
“不!赢得一定是我们北方人。”
李樊觉得自己要给北方人打个call。
“南方人!”
“北方人!”
“我们南方人!”
“我们北方人!”
两个幼稚鬼争了起来。
“拔剑吧。”姐姐神情冷漠的卷起袖子。
“正有此意。”
李樊抡起拳头。
刘花生忍不住指着门口,道:“门在那里,你们两给我滚出去好吧!”
说完,刘花生继续看向张大爷。
“第一天,我们便比了开腔,奇虎不愧为有百年底蕴的戏团,在开腔上面我们便输了。”
“接着第二天,又比了唱调,我们略胜一筹……然后第三天比了武行……”
“就这样,一直比了六天,皆有输赢,且输赢参半。”
张大爷继续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像是在品一壶珍藏多年的老酒。
“班长带我们只是想了解各地的戏曲,有收容的想法,本不想将事情闹到这么大。但是到了那一步,已经无路可退。”
“所以,第七天,便只能比戏。但因为前六天的比试,所以我们将比赛的时间定在一个星期后。”
“啊……为什么这样啊?为什么不直接比完呢?”姐姐听了很是不解。
刘花生难得的赞同姐姐的话,从观赛者的角度,道:“对啊,比了六天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决赛。你忽然来了一个,未完待续,然后让那群观众等一个星期,多急人啊。”
“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懂些什么?!”
张大爷气的拍了拍桌子,吹胡子瞪眼,道:“你以为戏是说唱就唱的?生角是说上台就上台的?!”
“一出真正的好戏,要从数天前开始准备,在那期间,要养嗓,拉筋,练戏……一步也不差,一步也不错!”
“我听师父说过。”
李樊听后连忙点头,道:“老一辈对规矩很看重,甚至他们将一场戏,一个承诺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那七天后呢?有没有比的昏天黑地?又是谁赢了?”
姐姐露出期待的小眼神。
现在的姐姐,就是一个追剧的脑残粉,她只想知道最后谁赢了。
听到姐姐的问题,张大爷苦涩一笑,道:“谁赢了?没比过谁又知道……”
“啊?”
三十年前。
“班主,班主,小龙他被人打伤送了回来。”
一个年轻人神色慌张的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中年人放下手茶杯,立刻走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青年,那个时候还算风流倜傥的张文也跟了出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被几人抬了进来。
“怎么回事?谁打伤了你?”张文问道。
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并没有回答张文的话,反而是抓住班主的手,艰难的说道:“小莲…金虎他们…被抓了……”
“咳咳!”
年轻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连吐好几口鲜血。
班主伸出一指点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立刻昏了过去。
“先给疗伤,小莲他们的事,我自会处理。”班主吩咐完,负手走回房间。
“是。”
见班主神情自若,众弟子便安心了不少。
身为总管事的张文跟着后面,追问道:“班长,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小莲他们?”
班主没有回答,进入了房间坐下,他才轻轻摇头,道:“我又不知。”
“马的!肯定是奇虎那群人!他们怕了!所以才会想这种歪招!输不起,就输不起!”张文大骂道。
“应该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那些小的戏班子,连古武者都没有!谁不知道,奇虎戏团这么多年能做到这么大,是因为后面站着一个古武门派!”
看着大吵大闹的张文,班主又想起被抓的小莲几人,忍不住有些心烦,呵斥道:“先给我安静坐下来!”
张文坐了下来,没有说话,但脸上却露着怒意。
不一会,戏团的几个话事人都走了进来。
“班主,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那群小崽子,追问我小莲他们那里去了。班主,我听说小莲他们被抓了?是不是奇虎那边的混蛋?”
“肯定是那群混蛋!输不起,就想玩着这招是不是?”
几人吵闹着。
“安静!”
班主一拍桌子,众人不再喧嚣。
安静下来之后,张文给一人使了一个眼睛,那人见状,开口问道:“班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吧?”
班主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阴沉,想了一下,沉声道:“先让那群兔崽子练他们的戏,我们,继续等……”
“等?”
听到这,张文坐不住了,道:“我们等什么?!”
“等人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