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生微醺着离开了酒吧,看着万家灯火一时不知该往哪走,禀着条条道路通罗马的想法随意散步在街上,没有工作的时间真是太开心了,记得刚刚成为掌灵使的时候他还曾找到时光希望能多给这些人一些时间,因为自己实在忙不过来。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知道就算时光改变了时间可最终人类都逃不过命运二字。
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望着朦胧眩晕的路灯和从眼前开过的一辆辆晚间巴士,回想起时光在酒吧里的话泽生站在灯下似乎听到了叮当叮当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电车声响。
·····
“时光。”
条件简陋的医院抢救室里泽生死死的站在身后拉住双目微红情绪激动的时光,狭窄的手术台上趟着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头发已经花白的女人,鼻尖上挂着氧气管呼吸微弱。
“放开,我可以救她。”时光声音嘶哑有些哽噎。
泽生看着手术台上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的老人神情显得漠然无比,低声对时光说:“时间快到了,和她好好道别吧。”
时光看着女人惨如白纸毫无生气一般的脸痛苦不堪,为什么,自己明明改变了她的生命时间为什么她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泽生的灵镜上,为什么他不能改变这一切。
“放开我,让我再好好看看她。”时光的声音突然变得平稳情绪也不似先前那么激动,泽生这才敢缓缓的放开他。
脱离了泽生的束缚时光缓缓走到手术台旁牵起了女子骨瘦如柴的手祈求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尽管民国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有些简陋,但是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们任然全力以赴着急的准备手术,时光和泽生则隐去了自身宛若空气一般看着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
“病人血压正在急速下降。”旁边的护士焦急的报告着病人的体征。
时光几乎整个人跪下身来死死的拉着女人渐渐冰冷的手,“不要。”骨节泛白此时时光的掌中泛出一丝幽幽的白光泽生见状立即上前喝到,“没用的,就算你给她再多的时间你也救不回她。”
“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却不行。”说着时光的脸上有泪痕划过。
泽生见时光牵着老人的手而另一只手中握着那马上快要停掉的怀表不停注入自己的神力。
“执迷不悟。”泽生有些愤然,一个掌风过去将趁其不备的时光打到墙角迫使他和手术台上的人分开。
“你还不明白吗时光,你可以掌控时间但你掌控不了命运,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命运,你我也不例外,或许今天就是你当年一意孤行的结果,放手吧时光,神和人注定是两个世界的存在,这是命运给你的警告你难道不明白吗?”
“什么命运什么神,若是连自己喜欢和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宁愿做人,虽然时间短暂但至少可相守一生,而不是像你我这样孤独的活看着认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自己眼前死去。”
时光的话像是一记闷棍敲在泽生心上,是啊,不仅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而自己还得亲生送他们永远离开,这和杀人的刽子手没什么区别,可是这就是他们无法摆脱和选择的命运,而泽生早已选择接受这操蛋的命运。
“时光,是你吗?”手术台上女子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清醒了过来。
“医生,病人恢复了一些意识但是生命体征正在流逝。”
“立刻进行手术。”
护士们看着老人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后不再说话,旁边的手术器械已经摆放整齐,麻药缓缓推进了干皱的皮肤里。
尽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认为这是一场几乎不会发生奇迹的手术,毕竟脑部肿瘤的手术对于年过六旬的老人来说无疑闯鬼门关。
靠在墙角的时光恍惚的看着手里从头到尾都紧紧的握住那一枚怀表,上面刻着和手术台上病人一摸一样的名字——静怡。
这块怀表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了他的钟表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他刚刚爱上静怡的时候,那一天他不顾一切的催动了本已停掉的怀表,尽管后来泽生因此气的十年没和自己说话,但静怡能好好的活着陪伴自己的那段日子是时光觉得这漫长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静怡作为人类在一天天老去,而时光却依然年轻样貌从不改变,面对爱人时光不想隐瞒他告诉了静怡自己的一切,原以为静怡可以接受自己但时光错了,他终究是不懂人类。
高端典雅的西餐厅内,小提琴家正拉奏着浪漫的音符,时光一身条纹西装尽显绅士风度为一身白裙优雅至极的静怡拉开板凳,两人在一起画面像极了电影里面无比般配的幸福男女。
“时光,我们分手吧。”
那天用餐结束后静怡最后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劈中时光,浪漫的西餐厅内最后只剩时光一人。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记得静怡的话整晚在他脑中盘旋像是一个吃人的怪兽快要吃掉他所有的理智。
“时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终究有一天我会生老病死离你而去,我无法想象也承受不了独自一人弃你而去的画面,我也无法接受自己一天天在你面前老去容貌不在,我爱你,但是我接受不了这么普通的自己,几十百年后我可能会变成一具枯骨或者一捧黄土,而你依旧还是现在的模样,与其厮守这短暂的几十载不如现在分开将美好留在我们各自的回忆中,时光,我们分手吧。”
餐厅快要打烊,街上的电车也早已停运只剩下黄包车脚夫们在一趟趟的为生活奔劳。
时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走出餐厅的,只记得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厌恶自己拥有漫长的时间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结果都是失败。
此后几十年他便是一度关闭了自己的钟表店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与人类接触,直到他再次收到那个刻着她名字的怀表,怎么会?明明自己当年给了她人类梦寐的长命百岁,然而那怀表上面刻着的却只有六十岁。
手术台上病人的喃语将时光从恍惚中拉回,这是他四十年后第一次再见静怡,当初分手后他承认自己不敢刻意留意她的消息,后来一次偶然路过她家时才发现她随家人出国留学去了,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人终究是败给了自己掌控的时间。
“是我。”时光从地上站起缓缓走到手术台旁,看着那一双浑浊的双眸时光的心像是突然骤停。
“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帅气。”
静怡对着旁边的空气一字一句吃力的说着,这让即将进入手术的医生有些着急,“麻醉剂量可否准确?”
“核对无误。”
听闻医生举起双手让护士给自己戴上手套,“开始手术。”
“静怡,你撑住。”时光握住了她一直顿在半空的手,另外一只手像是第一次那样催动着那只怀表,可是这一次那怀表却丝毫不动。
“时光,能在死之前看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老人的眼皮快要沉重的合上,握住时光的手也突然开始失去了温度。
“不要,泽生,你快来救救她求你救救她。”时光看着双肩低垂的泽生苦苦哀求,可还没等到泽生开口静怡的手从自己手中突然滑落。
“医生,病人没有心跳了。”
时光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那块怀表,发现它已经开始变得渐渐透明彷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泽生见状将怔在原地的时光拉到一旁且对着他念了句决,时光暂时被他困在印中,掏出灵镜快速用食指在静怡头上一点,眨眼间便见一泛着蓝光相似火焰一般的东西被泽生收在了灵镜中。
他已等不到静怡的灵走出那巨已经冷掉的身体,必须快速将她的灵送走,不然他怕某人看到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上一次静怡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灵镜后他前去执行公务时发现原本早该死掉的人被时光延长了生命。
这一次必须速战速决,尽管身后传来时光不舍的怒吼。
泽生彷佛还记得走出医院时那天的天气和时间几乎一样,不一样的只是眼前的世界早已变换了模样,叮当的电车已经不在,满街上也没有幸苦奔劳的黄包车夫,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静怡的女人。
静怡死后时光重新经营起了钟表店,也没有一句埋怨自己的话,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像什么都变了。
泽生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缓缓掏出一只香烟点上,“姜小星,无论时光这次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将你带走,不会让你伤害到时光。”
“泽生,我喜欢你的觉悟。”
“谁?”泽生快速用手捏灭烟头警觉回头,可转身之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奇怪,刚刚自己明明听到了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难道是真的喝多了?唉,不管了,连神都可以受伤自己喝醉幻听也算正常吧。
丢掉烟头泽生消失在了昏暗的路灯下。
萧瑟枯黄的银杏树后一女子慢步轻曳走了出来,看着泽生消失的地方面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