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哥哥。”既然翟星湳要送名画给她,有便宜占,干嘛不收?
到底他还是她哥哥,妹妹要结婚,哥哥送贵重的礼物,天经地义么。
见阮绮年已道谢,到底是他们家自己的家务事,关妈妈也不好插嘴什么,微微致意:“翟总费心了。”
翟星湳嘴角一弯,似笑非笑:“客气。”
话题已尽,关妈妈也逛得累了,准备带着阮绮年去咖啡厅坐坐,出于礼貌,她盛情邀请翟狄二人同往。
“不了,星湳他下午喝了咖啡的话,晚上会睡不着。”狄冰清婉拒,她这些故作暧昧的话语,以及她若有似无地撩过翟星湳手臂的手指,都在宣示她与这个男人过从甚密,关系匪浅。
*
市美术馆的咖啡厅刚刚翻新装修过,挑高七八米的屋顶,地面是花朵纹路的油彩瓷砖,墙面上是层层卷绕的雕刻,花草树木,飞禽花鸟,整个都是维多利亚时期复古式的华丽与色彩纷呈。
这装潢一看就花了大价钱,连下午茶的价钱都水涨船高,糕点分量却小巧了一圈。
吃了几个司康饼当饭后甜点,没沾果酱,阮绮年依然觉得甜腻得慌,连她这么喜欢甜食的人都扛不住。
“你要不要去下盥洗室?”关妈妈抿一口李子布丁,斯文地笑道,见阮绮年不解,又用左手食指挑了挑睫毛,对她眨眨眼。
“那我去去就回来。”阮绮年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去盥洗室整理梳妆。
难得轻松地逛一下画展,又吃精致的下午茶,这种闲适的生活,她乍一下不太习惯。
阮一岚对阮绮年要求严格,生怕唯一的女儿染上些娇奢的毛病,因此阮绮年从小不是读书,就是上补习班和才艺课。
只可惜到后来,见她实在是成绩一般,跨不过高考这个独木桥,阮一岚才点头让她去美国读书。到了美国,刚放飞了一年,阮一岚出了事,她的生活完全被钱左右……
咖啡厅大概是定价太高,人烟稀少,但盥洗室居然排起了长龙,也不知道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女士盥洗室一旦排队,队伍只会越来越长。
阮绮年在门口排了几分钟,决定放弃,走向拐角处的安全通道,有些吃力地推开厚重的安全门,走了进去。
她站定之后,从单肩小方包里找出粉饼,打开盒子,将小镜子对准脸,又微微靠拢,仔细观察眼睛的情况。
眼睛的妆飞走了大半,睫毛膏晕染了一小圈在下眼睑。
阮绮年今天特意撸了个蜜桃妆,看起来妆容不浓,但实际上步骤繁琐,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棉棒正要往下眼睑去。
旁边有人叫她:“画还没到手,就开始不认人了?”
她的动作僵在半空,扭头一看,是翟星湳,他从安全通道的小拐角微微扭出头。
阮绮年这才看到他从拐角探出来的小半个身子,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人。
翟星湳看到她的脸,目光流连了几秒钟,又开口:“怎么哭了?”他的身体因为担心而有些绷紧,原本向后折踩在墙上的左脚,也放回地面,因此人挺直了身体。
阮绮年用的紫红色睫毛膏,晕染在下眼睑,是挺像红了眼眶。
她心里觉得有趣,索性不整理了,放下粉饼盒,又将小棉棒捏在掌心里,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触景生情啊。以前我常常陪我妈妈来看画展。”
纵使翟星湳再不喜欢她提阮一岚,眼下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就像落在棉花上,软了大半,可说出来的话并不动听:“人前摇尾巴,人后抹眼泪?果然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
这是讽刺她在关妈妈面前的装乖巧?
她那可不是装的,是真的乖巧,心里确实把关妈妈当成阮一岚的替代品。
阮绮年眨了眨长睫毛,也不解释,直接用左手无名指的指腹,轻轻地抹掉眼下那一点点红迹。
翟星湳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轻嗤一声,感叹道:“现在小姑娘把戏真多。”又问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画?”
“不想知道。”阮绮年俏皮地一笑,左手的大拇指一扣,打开粉饼盒。
她头向前抻,对着手中的粉饼盒小镜子,右掌心捏着小棉棒,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粉扑,轻轻地往脸上扑粉。
翟星湳走到她面前,也不说话,随意打量她补妆的动作。
忽然外面几句碎碎的话语响起:“诶,小花,你早上去十八城的餐厅面试得怎么样?”
“还行。”
听起来是两个咖啡厅的员工在拐角聊天。
“听说昨天半夜十八城有个KTV小姐吊死在庭院里的树上,是不是真的啊?”先说话的尖细女声压低了声音。
“好像是,但十八城对外说她是胰腺炎突发。说起来,我去面试的时候,还路过他们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大白天的都觉得阴森森的!”
阮绮年心里一紧,十八城的庭院大树,那不会是昨天晚上她和翟星湳说话的那棵大树吧,她还靠过……
她心里害怕,不自觉地停下补妆的动作。
人呢,越是害怕,越是好奇。
她又略微朝门口探头,想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更真切。
“那你还是别去十八城上班了,就算工资开得高,但最近他们那里肯定不太干净,小心被缠上……”尖细女声道。
“可不是么。问题是,这个咖啡厅现在生意也太差了点……”声音逐渐小,想必是两人已经走远。
阮绮年整个脸因为心惊胆战而微皱,满心满脑都是十八城的那棵树和脑补的恐怖图片,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抓上了翟星湳的polo衫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