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拒绝皇后
皇上头更疼了,因为皇后说得那么详细,可概括起来,和赵闵齐说的没有差别。
算了!
不过是个农女!
不过是个被削了官的臣子生的女儿!
总之,瘟疫好了,皆大欢喜。
皇上如此安慰自己,可还没等他坐回龙椅上。
赵闵齐又开口了:“舅舅,崔神师是这件事最大的功臣,您不奖点什么吗?还有那五个捐了半数家财的富商。”
皇上沉吟一会儿,似乎觉得赵闵齐说得有道理,然后又有些犯难:“那该奖他们点什么呢?”
奖金银财宝,太俗!
他绝不承认是他抠。
太子适时起身,稽首道:“父皇,儿臣回京之前,崔神师曾向儿臣求过一个恩典。”
“哦?什么恩典?你竟然没有当场许诺她?”皇上纳闷。
他给太子的权力挺大的,一般普通恩典,太子就能直接答应,何须搬到他面前来?除非这个恩典十分重,十分大。
重大到太子不敢轻易允诺。
太子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触怒皇上,便先下手为强,直接在皇上面前跪下了。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改革科举!这也是崔神师向我讨要的恩典。”
皇上才刚坐下,立马又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儿臣恳请父皇改革科举!”太子真就重复了一遍。
已经开了这个口,不如一鼓作气。
“你放肆!褚桢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皇上大怒。
居然叫了太子的大名,走下阶梯的时候还将一旁的矮凳都踢翻了。
矮凳滚落在太子脚边,轰然散架。
科举制度是祖皇帝定下的,若是数百年来都没有哪个皇帝敢去更改。
现在太子居然提出要改革科举,而且还是一个农女先向他提出来的。
“桢元,快向你父皇认错!”皇后急道。
儿子好不容易身体好了,皇位有指望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微微揺头,随即叩首:“儿臣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请父皇听一听儿臣的理由。”
“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为什么说出这样荒诞的话!?”皇上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水,喝下顺了顺气。
“祖皇帝开国以来,延至今日四百年有余,大昌的文武百官换了一代又一代。可从先皇那一朝起,朝堂上可用之才已经不达半数。”
“父皇可还记得四十年前的广陵之乱?”
“东方千岛国大军压境,广陵兵马充足,却因为无骁勇之将而惨遭围歼!”
“先皇为了解广陵之危,御驾亲征!差点就永远留在了广陵城!”
“父皇难道察觉不出,这是为什么吗?”
太子引经据典,抛出反问。
皇上默然,因为朝堂没有一个合适的将领能够抵挡得住千岛国的围攻。
因为文官也只会在庙堂之上侃侃而谈,拿不出一个有用的方案。
广陵破城危在旦夕,先皇却无人可用,只能御驾亲征。
那一年,他还没有被先皇立为太子,他才八岁。
可他仍旧记得很清楚,先皇回到宫殿的时候,气息奄奄。
他母妃早晚都在哭,生怕先皇就这么去了,拉她陪葬。
更怕新君之争危及他的生命。
所幸,先皇活了过来。
那段日子,是他记忆中少有的温馨。
先皇变得格外温柔。
他有一次忍不住问先皇“父皇,您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
先皇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回答“因为人的一生很短暂,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完成
的,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在活着的时候,多珍惜眼前的一切。”
八岁的他并不懂,直到后来,他自己做了皇帝,每天忙得只能睡两个时辰。
他没法像做皇子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偷懒,也再没有一个父皇站在他身后替他遮风挡雨。
他必须站起来,给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
遥远的记忆让他有些恍惚,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子:“你继续说。”
太子知道,父皇这是想起了往事,再接再厉道:“父皇再想想洪涝的时候,除了北闵,可还能再找到一个稳妥的人去办这件事?”
皇上再次沉默。
太子说的都在点上。
见皇上面色松动,赵闵齐知道时间到了。
过犹不及,太子的话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果然,就见太子停住了话头:“父皇可多些时候考虑,儿臣先行告退。”
皇上心不在焉地摆摆手。
太子离去,皇后也没有再留。
御书房只剰下赵闵齐和皇上。
“你觉得桢元说得有没有道理?”皇上忽然开口问赵闵齐。
赵闵齐专心喝茶吃糕点,闻言咽下糕点:“您觉得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您觉得没道理那就是没道理。”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就不能好好说话!?”皇上瞪他。
整天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
“那行,那我就给您好好掰扯掰扯。”赵闵齐放下茶盏,站起身。
“一年前我就和您说过,参加科举的人数一年比一年少,恐怕过不了几年,这科举就要成为摆设了。”
“以您的聪明睿智,早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是没人提,您也就不敢轻易动手。”
“现在,太子不是把刀递上来了吗?”
皇上在殿内来回踱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得呦,您自个儿琢磨吧!我这来回奔波的累坏了,我得回去睡大觉。”赵闵齐也不留在这里烦皇上了,告退出宫。
云星海月守在马车边等他,太子居然也在。
看到他出来,太子一脸无语:“你是不是又在父皇面前坑我了?”
赵闵齐无辜地摊手:“表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太子:“...”
脸皮可真厚啊。
还什么时候坑过他?
那不是从小坑到大吗?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自己答应了崔明珠要把这件事如实禀告父皇的。
而且......
他的眸底深处闪过一道暗芒,有些朝堂的蛀虫确实该清理清理。
次日一早,百官双手插袖,一步三晃走进了朝堂。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刘公公上前:“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静默了一会儿,无人启奏。
太子才站出来:“儿臣有事启奏。”
“讲。”皇上看向太子。
父子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儿臣近段时间在饶州养病,结识了不少有才学之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商籍,无法参加科举!”
“儿臣甚感惋惜,为痛失青年才俊而夜不能寐,常常对月感叹。”
“若是科举制度能够稍微改动,这些有才之士,便能成为我大昌栋梁!”太子说得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哽咽。
倒真像是伤心极了的模样。
皇上眼角都抽了抽,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太子演戏如此逼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
炸得嚇里啪啦。
“太子这是身体刚好,就要动大昌的根基吗?”
“殿下这么说,是在指责祖皇帝行事不周,无有君道吗?”
“哼!太子殿下恐怕是被那些商籍贱子骗了!”
“商人一身铜臭味,他们的孩子能有几个是好的?满眼名利,怎能学好圣人言行
!?“
“莫非殿下是想将这朝堂也变成名利场?”
文臣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
反而是武官比较安静,不是他们没有意见,而是他们嘴笨,没有文官能言善道,
只能以满脸怒气来抗议。
皇上撑着脑袋看底下吵成一片,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
站在文官之首的国师伍千秋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对这个提议并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
皇上莫名就松了口气,只要国师不插手,这件事再闹一闹,必然能成。
太子顶着百官的谩骂和指责,默默在心里翻白眼。
骂吧骂吧,你们骂得越凶,父皇想要把你们撤下去的念头就越足。
这场单方面的责问长达一个时辰之久。
除了保皇派那几个大臣,就连平时太子一派的官员都加入了责问队伍。
改革科举,触碰了所有人的利益。
他们能够成为大昌的肱股之臣,能不明白现今科举的弊端吗?
但如果改革了科举制度,他们的后代将来就要和整个大昌的有学之士争取那几个可怜的名额。
前三甲分配的官职自然是最好的,前途也最敞亮。
进士和同进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如今的科举能够保证他们的家族长盛不衰,能让他们的后代轻易出人头地。
这几乎是京城大族隐而不宣的规则。
谁也别想轻易改变规则。
文官也许说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皇上正要开口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准备下次再议。
国师忽然间走到了大殿中央:“皇上,臣认为,太子殿下说得有道理。”
“若是科举制度能够放宽参考条件,大昌何愁不兴?”
国师一开口,百官顿时噤声。
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国师。
国师一职在大昌非同一般。
具有观察星象,勘测国运,为皇室择墓室,专治疑难杂症等职责。
通俗来讲,大昌的国师,就是术士。
虽然不会什么法术,但却会一些稀奇古怪常人无法理解也解释不了的东西。
所以历来国师都很受百官敬畏。
但大昌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国师几乎不参与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