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荀彧之事,只是张瑞单独挑起的话题。
荀谌此来是为了讨董大业,在谈完荀彧后便主动开口,问道:“君侯既欲尊王攘夷,何不继续东进,诛杀国贼,奉天子以令天下。反倒偃旗息鼓,放任董卓在洛阳祸加至尊,凌虐百姓。此岂不失天下之望?”
河南数百万百姓死活,这天下诸侯并未有几人在意。彼辈只在意诛杀董卓后,享誉天下的美名、把持朝堂的权柄。目光中只有雄城洛阳,至于城内百姓,死再多亦不会让诸侯们多看一眼。
因而张瑞未与荀谌白费口舌,反倒问道:“自起兵以来,孤助联军攻克平阴,威胁洛阳,震动天下。又孤军夺长安,战匪寇,平三辅,断董卓退路。潼关血战,孤麾下大军三去其一,血染太华,乃败吕布,退段煨,逼近函谷关前。将士血肉山河,昭昭日月,气壮天下。值此时,联军诸侯在做甚?”
“王匡媾和,河内屯兵,酸枣诸侯止步于虎牢关前。天下义举,联合除贼。众诸侯却只做壁上观,坐视孤麾下大军一路浴血,杀入洛阳,以坐享其成?”
“孤麾下大军已攻至函谷关前,实现围困董卓于洛阳境内之伟愿。围而不攻,乃当初所做部署。何故关东诸侯屯兵虎牢关前每日置酒高会,却要孤麾下将士强攻天下雄关?”
“又怎彼辈在虎牢关前置酒高会便是天下义举。孤将董卓围困在函谷关东,便是失天下之望!”
“请荀君为孤解惑。”
荀谌早已猜到张瑞会有此说辞,从容回道:“凡事皆需务尽其力。关东诸侯非不愿攻克虎牢关,只力有未逮,乃以困代攻。而君侯麾下大军已围困吕布、段煨,却放任其离去。此非纵虎归山?天下人皆以为,君侯受了董卓封侯拜将之贿,乃与其罢兵言和。”
一旁的参军、从事们纷纷大怒,呵斥道:“贼子,安敢辱我主公!”
“主公,请斩此污蔑诽谤之徒!”
张瑞身体后倚,指节敲打着桌案,看向从容淡定的荀谌,问道:“河内在流传孤与董卓媾和之言?”
“君侯将大军纷纷从华阴撤离,调转兵锋北上,天下有所物议实情理之中。”
张瑞冷笑一声,道:“孤东进函谷,酸枣困虎牢,河内屯孟津,以困董卓于孤城之中,示天下以形势,乃袁车骑当初所部署。如今孤已使董卓不敢西顾,袁车骑却欲出尔反尔?”
荀谌回道:“然鹰扬将军首倡义军,世人皆以为将军乃是天下义士。半途而废,让天下豪杰如何看待?”
荀谌不愧是袁绍麾下能言善辩之臣,每所开口,必然言辞锋利,让人心神震撼。
这一句若是面对其他追求声名的诸侯,恐怕足以令其自惭形秽。但张瑞却不禁被逗笑,问道:“所谓豪杰只管动嘴,孤便要浴血东进,为彼辈上演一出精彩戏剧?若是真豪杰,何不亲自上阵诛杀董卓?”
“如此,君侯诚失天下人之望也!”荀谌叹息摇头,说道:“袁车骑为君侯惋惜。”
张瑞大笑起身,走到荀谌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荀谌,说道:“此事易尔。袁车骑既然惋惜,孤可助其一臂之力。孤以水师、大军守孟津,迫董卓于南岸。袁车骑可率大军从关中进军,攻打函谷关!孤为其提供粮草,阻挡西方凉州诸将。袁车骑只需奋勇向前即可!如此袁车骑足承天下之望矣!可否?”
荀谌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不能维持,讷讷不敢回言。
渤海三万大军若在函谷关下有所折损,将会极大影响称雄河北的霸业。
屋内顿时传来文武畅快淋漓的笑声。
张瑞乃负手而立,俯视眼前不敢抬头的荀谌,说道:“袁绍与董卓有国仇家恨,天下人皆思助袁氏而除董氏,共推袁绍为盟主。且问,袁盟主不敢东进函谷,失豪杰之望否?孤亦诚为袁盟主惋惜!”
张瑞不欲与荀谌继续多费口舌,说道:“孤讨董,乃是为天下苍生。如今关西大旱,河南离乱。孤止戈休武,亦是为了拯救涂炭。初心不改,问心无愧。倒是袁氏兄弟,起兵乃是国仇家恨。却一个逡巡不前,一个擅杀诸侯。需认真思量,究竟何以面对天下。闻荀君家族世代贤良,却需认真思虑,这天下诸侯中,究竟谁在欺世盗名,谁又能最终成就伟业!”
早在孟县之时,张瑞就曾幻想过,荀氏子弟,分散投资,押注诸侯,怎么不押注自己。当初张瑞势力薄弱,还不入荀氏眼界。如今张瑞已是一州之方伯,天下十三州占据其一。该是荀氏认真思虑的时候了。
其实荀谌甚至其背后袁绍都不值得张瑞为其解释。历史上诸侯各自裹足不前,曹操大骂“为君等不值”,但诸侯们依旧置酒高会,不予理睬。
更何况张瑞如今已经大败董卓,将其困死在函谷关以东。只等其势力衰弱,便可趁势出击,将其彻底夷灭。完全对得起首倡义军的举动。
但是与荀谌牵连的荀彧,张瑞却比较在意,不得不保持自己的形象。
对荀谌说道:“孤与董卓势不两立,早晚必取其首级,以祭天下万民。然关西大旱,生民涂炭,恐有灾民叛乱之忧,方将大军逐一撤回,镇压地方,分兵三万屯长安,五万屯并州。”
前面的言辞激烈,是向荀谌证明鹰扬大军的功绩与问心无愧。
后面的陈述灾情,则是表明时局之无奈。
有此种种,荀谌再不甘心,亦没有立场继续指责。总不能让征西将军府不顾后方叛乱,一味的的继续猛攻函谷关。
转而说道:“若君侯确不能攻入洛阳,则董贼不可促除。袁车骑欲与君侯共谋长久之计,使海内见中兴之主。如今洛阳虽有幼君,却并非汉家血脉,而公卿以下官吏皆媚事董卓,不足为信!当前只需派兵驻守关津要塞,便足以使其衰竭而亡。北立圣君,太平之日指日可待,”
“袁车骑欲以关东诸将名义,拥立大司马刘虞为帝。君侯以为如何?”
这才是袁绍遣使的真正目的。诸侯互不统属,即便袁绍身为盟主亦无资格强令征西将军如何行事。
乃退而求其次,共谋另立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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