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殊认为谢玄是下一个霍去病,还是下一个单纯的谢玄,这些对杜英来说并不重要。
不过显然梁殊受到了刺激,所以之后对于时局的分析和论断,条理思路,更加清晰,让杜英很放心的将参谋司的工作也一并交给他来主持。
按照杜英原定的计划,在安定停留一天之后,就会动身北上姑臧,可是氐人余烬的出现,又让他不得不在安定停留两日。
不等到有关氐人的详细消息传来,杜英也不敢贸然离开安定。
因而他选择······躺在安定郡守府专门腾出来的书房中,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酿,懒洋洋的翻看公文。
葡萄酿进入华夏的时间很早,据说张骞出使西域,就带了葡萄酿回来。
不过显然葡萄酿并没有在两汉时期引起太多的追捧,大概也是因为本土没有产量、全部依赖进口,以及不易于储存和运输的缘故。
而且随着东汉以后,丝绸之路逐渐断绝,葡萄酿自然也就逐渐在中原销声匿迹。
等到下一次出现在历史长河之中,大概就是大唐军人一边“葡萄美酒夜光杯,一边“不破楼兰誓不回”了。
酒爵晃动,看着里面红色的酒液,杜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果然没有玻璃杯,衬托不出来葡萄酒的美感。
“公子已经盯着这杯酒看了很久了,是哪里不对么?”
郗道茂端坐在杜英的对面,将昨日从长安送过来的公文分成不同类别,然后又将杜英刚刚看过的公文,批注上“已阅”。
一个个娟秀小楷,显然比杜英写的字要好看很多。
杜英晃了晃酒爵:“就不能是因为余想要偷懒么?”
郗道茂含笑摇了摇头:
“外敌当前,公子怎能真的稳坐钓鱼台?所以定然是心中有所想。若是公子也偷懒的话,那这关中恐怕也没有勤勉之人了。”
杜英老脸一红,将酒爵递过去:
“其实我也是很想偷懒,并且有机会就想去偷懒的人,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来,尝一尝这葡萄酿。”
“妾身不喝酒。”
“度数不高。”
“什么意思?”郗道茂没有听明白。
杜英只好解释道:
“这一杯酒里面,含有多少水,多少酒精,额,也就是能够让人愉悦、让人喝醉的东西,是具有一定的比例的,这葡萄酿还有我们平时喝的酒,或是用葡萄酿造的,或是用酒曲酿造的,其实酒精都没有多少。
想要喝醉,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那路边酒楼里面,大碗大碗喝酒的,大有人在。
刚刚我就在想,是不是能够通过一些手段提高这里面的酒精含量,比如蒸馏······也就是将这液体加热,让一部分液体升到空中,再做拦截,如此一来就能够提高酒的纯度。
这才应该叫真正的烈酒。”
说到这儿,杜英也来了兴致,直接扯过来一张终南纸,拿出来炭笔,画出来流程图,包括葡萄酒的酿造方式也一并画了出来。
郗道茂一边听,一边问,杜英一一解答,如果不是因为深入到微生物层面的话,属实是难以让这个时代的人理解,杜英大概会直接给郗道茂上一堂高中生物课。
杜英说完之后,口干舌燥,抓起来酒爵,却发现里面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了大半。
接着,他抬头看向郗道茂。
佳人两颊飞红,已经染上了几分醉意。
刚刚杜英说的起兴,郗道茂也颇感兴趣,所以听得入迷之处,不知不觉就抓起来酒爵尝了几口。
“喝醉了没有?”杜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郗道茂一口咬定:“没醉!”
接着,她略有些不满的盯着杜英:
“刚刚公子还说自己是在偷懒,结果没想到已经在盘算怎么酿酒了。”
杜英挠了挠头:
“其实不只是酿酒,刚刚余还在考虑要不要看能不能烧出来玻璃,也就是琉璃,好像能够大赚一笔。不过这个技术难度有点大,可以先放一放,阿元她们能够想办法把陶瓷弄出来就可以了。”
郗道茂顿时忍不住撑着桌子,向前探身:
“所以,所以公子就是耍赖。”
杜英看着吐字都开始有些不清楚的她,有些无奈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温热软滑,手感不错:
“茂儿,你喝醉了,带你去休息。”
郗道茂当即伸手抓住了杜英的手腕,看着他,虽然眼眸都快要睁不开了,不过还是勉强做出严肃认真的神情:
“我没醉!”
看着她按在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杜英叹了一口气。
平日里怯懦的小姑娘,现在变得比我家阿元胆子还大。
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喝醉?
他轻轻松开郗道茂的手指,绕过桌子,直截了当的将她抱了起来。
“公子,妾身真的没有喝醉。”郗道茂的声音低下来几分。
“别叫公子了,叫相公吧。”杜英没有循循善诱,而是切入主题。
郗道茂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脸颊就贴在他的肩膀处,温热的鼻息扑打在杜英的脖颈上:
“为什么要叫相公呢?相公,相公是明媒正娶,并且以后会保护我的人。
公子,公子不是相公,因为公子还会欺负我。”
杜英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
四目相对,不,准确说是杜英单方面看着郗道茂,因为她已经睁不开眼了:
“我就是以后会一辈子保护你的人,至于欺负你······那是因为喜欢你。
等我们到了凉州,余会带你去见爹娘,让他们作为见证,虽然令尊不在,不算明媒,但是绝对是风风光光的迎入家门,怎么样?”
“真的么?”郗道茂的声音有些颤抖。
杜英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眉毛一挑,但还是郑重说道:
“真的。”
“那······相公,天黑了,妾身想歇息了。”声音不再颤抖,似乎在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她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外面天还大亮呢。”杜英无奈。
之所以说天黑了,那是因为你自己闭着眼睛。
“就是天黑了!”郗道茂撒娇道,在杜英的臂弯中微微扭动。
“那好,那天黑了,我们休息。”
郗道茂不由得微微向上探,凑到杜英的耳边:
“相公,你真好······”
杜英将她放在床榻上,为她除去鞋袜和外衣,扯过来被褥盖住。
郗道茂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着呼吸的起伏,长长的眼睫缓缓波动。
杜英凝视着酡颜微醉,良久之后,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