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唐这个西北汉子,坐在马背上,似乎解开了自己被封印的力量。
手中提着两个大铜锤,每一次砸下去,都是血雨腥风。
西北狂沙中的粗犷厮杀方式,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王师骑兵亦然士气高涨,追随陆唐直接往氐人军阵纵深处突击。
他们的任务,其实应该是氐人骑兵。
但是氐人骑兵之前已经被苻苌从营寨内部调动向西侧,此时刚刚从西门杀出营寨,还远着呢。
所以正好给了王师骑兵肆意杀戮的机会。
这些王师骑兵的组成其实很复杂,既有来自于谢奕麾下的,也有关中盟的。
关中盟现在也已经利用这几次的战斗训练起来两三百名骑兵,其中已经能够熟练在战马上冲锋、砍杀的也有上百人。
骑兵的训练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杜英也没有指望着这些关中盟的士卒们第一次翻身上马——其中甚至好多人之前都没有摸过马匹——就能够挥刀砍人。
那是写。
而现在,杜英当然也不舍的把所有可战的骑兵一股脑的派上去。
和谢奕凑一凑,凑足百人就可以了。
本来攻坚战,用到骑兵的机会就没有那么多。
而且杜英要求把骑兵混编,也的确有额外的意图。
谢伯父的杜贤侄,坏心思多着呢。
这种联合,久而久之,就会让来自于不同部队的骑兵们心中升起相互之间的依赖感和兄弟情,自然也就能够更好的促进这两支军队的融合。
无论是之前的一起训练、一起驻扎,还是现在的抓住机会就进行的混编,杜英一直在进行着同化谢奕麾下兵马的努力。
现在,这些晋军骑兵将士们同仇敌忾,往氐人纵深处冲锋。
留在南侧的氐人步卒,又哪里是这些猛虎下山一般的晋军骑兵的对手?
风水轮流转,曾经依靠着骑兵横行关中的氐人,恐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南蛮用骑兵肆意践踏。
朱序当然不会让骑兵专美于前,当即高呼着指挥麾下将士向他的将旗所在的位置聚集。
先是周围的士卒们响应号召,接着这命令一圈又一圈的向外扩散。
原本三五成群向前进攻的王师士卒,开始汇聚。
他们以朱序为中心,也以一名名校尉和仗主为中心,挥动手中的兵刃,劈砍挑刺,从一开始的尽可能搅乱氐人的防线,变成了现在的寻找薄弱,一举突破。
腹背受敌的氐人根本没有多少抵抗之意,直接被切割成好几支零散队伍,然后被周围一拥而上的王师配合着骑兵包围、绞杀。
氐人内部以旧有的族落成军,虽然族落内部团结一心,但是族落和族落之间的矛盾很深,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乡军,自己人抱团取暖并且尽可能的排斥其余部落的袍泽。
这也就意味着,当这些氐人共同面对威胁的时候,他们会尽可能的向着自己族落的人靠拢,而摒弃掉来自于其他部落的同伴。
对付这样的敌人,分割包围,显然就是不错的选择。
参谋司经过谨慎分析之前杜英击败强怀之战的经验,还是认为今日之战适合这样的打法。
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凑效了。
虽然之前也有参谋指出,氐人吃一堑长一智,之前强怀已经因此而失败,现在总不会傻乎乎的重蹈覆辙吧?
不过当时也在场的谢玄果断的反驳:
“本来这就是氐人内部很难改变的根本问题,除非氐人和关中盟整军那样,将军队全部打散之后混编,不然这种乡党部落各自为战的情况就会一直出现。
而且氐人真的吃教训么?
强怀都已经被氐人树立出了无能的形象,所以或许氐人高层会认为强怀的失败的确也是因为氐人的军制存在一定问题。
然而这种想法是绝对不能被中下层官吏以及在外带兵的将领们知晓并且认可的。
那就等于主动承认强怀是秦国朝廷拉出来的替罪羊了。
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谢玄的观点得到了不少参谋的同意,而最终杜英也采取了这个策略。
事实证明,谢玄是对的。
杜英看着快速瓦解的氐人兵马,心中一块石头也随之落地。
“阿羯之策,解我忧也!”杜英忍不住笑道。
惹得周围随着杜英而来的几名参谋,尤其是当时曾经反对谢玄的参谋露出惭愧之色。
之前他们虽然知道谢玄的身份是他们惹不起的,但是心中对于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当然不会看得起。
关系户罢了,来镀金的。
而且镀的也太早了。
结果现在他们恍然发现,这个谢玄,似乎不是来学习的,而是来抢他们饭碗的。
要是自己再不努力的话,怕是无论是军队还是文官那边都要看笑话了。
参谋司一群参谋竟然敢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这些参谋的神情,杜英当然都看在眼里。
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吹捧一下谢玄罢了。
这种分兵切割的绞杀战法,本来就是杜英和王猛当时拿出来的,误打误撞发现格外好用,现在杜英又怎么会想不到故技重施?
为了给谢玄一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这些家伙们轻视谢玄,那杜英就得让他们重视起来,既能够对谢玄形成压力,也能够保护谢玄。
盟主鼓励大家在才智上和谢玄竞争,并且盟主从来都没有忽略过他这个小舅子。
所以竞争只局限在各自出谋划策的能力上。
说话之间,战场上杀声再起,原来是氐人留守营寨的兵马坐不住,从南门杀出,然后和朱序他们沿着寨墙厮杀。
战斗逐渐转变成了对寨门的争夺。
“苻苌呢?”杜英皱了皱眉。
不等有人回答,杜英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苻苌没有支援南侧的战斗,而是真的和戴逯战在了一起。
“这家伙疯了?”一名参谋惊呼。
“若是能够将错就错,击破戴逯,那么同样能够直接威胁到朱序的后侧以及我们这里。”杜英却摇了摇头,“氐人本来就不擅长防守营寨,所以索性丢了营寨,换取击杀我们大部分兵马,这苻苌没疯,反而做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闻言,参谋们也不由得收起来刚刚因为进攻得手而升起的轻视之意。
苻苌身为氐人太子,能够在苻生的虎视眈眈下还坐稳这个位置,果然也不是真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