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云湛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在宁玉再次跪下去的时候,心力交瘁的她终于晕了过去。萧云湛掏出来一块灰色的方巾,隔在自己染血的衣服和宁玉之间,将宁玉打横抱起,撑着伞离开了这片血污之地。
宁玉自幼经脉有异,若是任其发展,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多年的寿命。宁玉在坐忘谷住了那么多年,也将从前在南黎姑姑那里学到的医术,重新钻研学习了一遍。其实除了她的确有一个悬壶济世的伟大梦想,也是为了自己。虽然她一向不将寿命长短放在心上的。能在活着的有限时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不负此生。
没想到,出了坐忘谷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渐渐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件倒霉事情......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让他自然而然地过去了,到时候也不会让关心她的人伤心太久。却没有料到,原来竟被师傅知道了这事儿。因为南黎姑姑和师傅,宁玉才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永生。只是师傅便要达到永生的境界了。可他这漫长的一生中,开心的时日能有几多呢?
宁玉躺在床上,每回想起来那一幕,心痛得眼泪直流。
“可是师傅,你本不是南宣人,没有必要为了南宣的覆灭而承担任何的负担......”
“从前你拜师的时候,我曾说过,你要是学有所成,也可以替为师打出一个好名声来。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再是南宣一国,国仇家恨了。南黎曾经告诉过我,这个天下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大,这些年我自认走过很多的路,去过很多的地方,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师傅!不要啊!”
......
五天之后,宁玉才醒了过来,那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萧云湛那日将她带回来,撕去了她的面具。昭告宫中,玉贵妃暴毙,而如今住在朝阳宫的是萧云湛新带进宫的宁妃。宁妃似乎对从前的自己一无所知,只知道如今自己是皇上的妃子。
群臣虽然多有异议,但是如今的陛下一向是雷厉风行,所做出的决议从来不容他人置讳。有了成国公的前车之鉴,如今朝野上下,无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就连明昌长公主一党,近日都消停了不少。
朝阳宫,宁玉醒过来之后,也不愿意出朝阳宫了,只是自己闷在宫里面,而且很少再笑了。除了和三皇子在一起的时候,宁玉才会有些许开心的时刻。
宁玉正坐在新扎的秋千上,四周连个丫鬟都没有留下。她呆呆地坐在上面,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遥远的地方了。
“陛下,今日怎么来得格外早?”见到萧云湛走了过来,宁玉连忙起身行礼。尽管萧云湛已经同她说过多次了,见到他的时候不必特意行礼,像平常一般就好。但是宁玉似乎改变不了这个习惯了。或许是因为天子最是喜怒无常,如今正是宁玉得宠的时候,自然就算有些许不遵守规矩,皇上也不会怪罪,但若是正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这样,那就成恃宠而骄了。
“今日是百花节,我想带你出宫逛逛。”萧云湛对宁妃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称呼“朕”。
“我记得你不会骑马,今天你可是捞着了一个好师傅。”
萧云湛将宁玉抱到了马上,自己横跨上去,坐到了宁玉的后面。
“臣妾还以为皇上的意思是,要教臣妾骑马,谁知道皇上居然偷懒儿?”宁玉微微一愣,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背后的男人,似乎对他仍有些抗拒。
“马上颠簸,我是不想让你受那份苦。”萧云湛认真地解释道,见眼前的姑娘似乎有些紧张,特意放松了语气,“你也不必那么紧张,我骑马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谢皇上。”宁玉回过头,莞尔一笑道。
“出了宫,你就称我一声夫君吧。”萧云湛柔声道。似乎他如今面对的,只是一个需要被他呵护的女子,从前种种的不快,都已经在那一场大雨中烟消云散了。
宁玉没再说什么了,只任凭着马儿平稳地向前跑去。
今日的京都果然是热闹非常,街道上各种各样的摊贩纷纷支起了摊子,就这节前节后,来光顾生意的人自然便多了。萧云湛带着她,观赏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演,宁玉也一路配合着他,两人似乎都很开心。正在他们看着眼前正表演的皮影戏的时候,宁玉看到了一个人,他腰间的玉佩吸引了宁玉的注意。
“你认识他?”萧云湛也注意到了宁玉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低头轻声问。
“不认识。”宁玉摇了摇头,便将目光都集中在眼前的皮影戏上了。
“他是东临的世子。”萧云湛见宁玉神色间似乎对他有些好奇,便解释道。
东临恪王的儿子?原来是来参加萧云湛的生辰宴的。宁玉也是听锦瑟和华年还有几个大太监,反复提醒她,两日后就是萧云湛的生辰了,否则也想不到那地方去。宁玉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是在催促宁玉为萧云湛准备生辰礼物。
不过宁玉想到的,有更要紧的一点。恪王与恪王妃都到了,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让寿安公主离开万阳宫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萧云湛居然敢接待这么多别国的皇亲贵族,太后和寿安公主如今在万阳宫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萧云湛,他当真是对自己的身份信心十足,还是另外有什么阴谋呢?
恪王妃楚潇然,宁玉记得这个人,她年幼的时候听说过她的事迹,比书馆里面的戏文还要厉害。她原本是宁玉表舅的未婚妻,后来失踪了三年,听说还失忆了,变成了东临恪王的王妃。又听说她是以西沂郡主的身份嫁到东临去的。她是康平王失踪多年的大女儿,康平王正是平南王的兄长。当初平南王世子涉及谋反一事,平南王府都受到了牵连。但是康平王府幸免于难。然而近些年,康平王也是卧病多年了。
她还有一个大哥谢延,一个妹妹端敏郡主。
当时西沂的一员大将曹非将军同戚州的总兵大人吴赢之间隔阂很深。那时候楚潇然还是西沂的郡主。
“我听闻曹非的现任夫人周氏,曾是戚州总兵吴赢的夫人。”楚潇然同曹将军的夫人周夕岚平素有些交情。
“上天怜惜周氏,曹将军始终深深的爱着她,他不在乎夕岚嫁过吴赢,不介意她曾为吴赢生儿育女,欣然地接受她。这不是征服欲望也不是占有欲,只是爱。遇到曹将军是她不幸中的万幸,可惜最后连这仅存的幸福也被曹承摧毁。”在当时人眼中,曹非是深明大义战功赫赫的将军,也是宽宏大量,包容妻子的丈夫。
可惜天不从人愿,吴赢发难曹家军,周夕岚只能先回到了吴赢的身边。
“你连她的信,都不敢拆开来看,你凭什么大义凛然地说着你爱她?”楚潇然对着曹非拔高了音量,怒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吴赢寄来那封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曹非仍旧不能谅解周夕岚自作主张回到吴赢的身边,因此不愿意再看到周夕岚寄给他的信。
“你竟然会以为,信是吴赢寄的,所以一定是藏了什么阴谋诡计......”楚潇然冷笑了一声,这笑声中似乎还包含了嘲讽和苦涩的意味。
“你根本就配不上夕岚!”
“世人皆言,吴家家风严明,高风亮节。今日本郡主倒真是见识了吴家是如何家风严明的。”后来,楚潇然直接去了戚州,怒骂吴赢,并且设计逼迫吴赢不得不打开戚州,为曹家军放行。
“昔日,总兵大人可以为了一时之安,将心上人拱手让人,如今又感到憋屈,就不惜损害曹家军的利益,只为了替自己泄愤,总兵大人当真是当得起高风亮节这四个字啊!”
当时的沈灵,看到表舅为了楚姑娘,整日茶饭不思,一直到后来都未曾娶妻。最终战死了沙场。可庆幸是当年的楚姑娘,一直都值得表舅去爱,只可惜两个人终究有缘无份。
当年成了恪王妃的楚潇然还曾一人一骑赶往了南宣军营。那时,南宣和东临原是结盟,共抗北梁。后来北梁撤军,南宣和东临却起了争端。
奕王是沈灵的八皇叔,和表舅也是幼时便相识了,所以对表舅和楚潇然之间的阴差阳错也了解了。他并不是公私不分之人,再面对楚潇然之时,她便只是东临的恪王妃。
“王妃娘娘孤身一人来到我军大营,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本王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