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世人如蝼蚁
两日雨水,夕阳一照,名都街上繁华依旧,若不是地上还渗着潮湿,那雨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及至夜里,街上的人流仍旧川流不息,漆黑的夜色下,街头巷尾的盏盏灯火,明明灭灭,不知疲倦。
仙云阁里络绎不绝,注意到店小二换了人的寥寥几人,但那也不过是问过缘由后,轻轻的“哦”了一声,便罢了。
没有人会去为了一个店小二的去留,多费心思探寻。
尹三郎面带笑容的在店里忙碌着,直到夜色渐深,仙云阁内才空荡了起来。
可也不是全无一人。
一个穿着藏青色暗纹袍子的年轻男子,早在这店里默默站立了许久。
他一直未动,尹三郎也就未去理会。
可眼下店里收拾了个差不多,正要准备关门了,那男子却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仍旧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一般。
店里的伙计偶然过来询问两声,那人都是三两句敷衍过去,显然是有其他缘由,且还未达成的样子。
从日落黄昏到铺子里没了人流,那人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尹三郎也不是没看到,但他十几年作为杀手的直觉,就让自己觉得那人十分危险。
他不想去招惹,可眼见也是躲不过。
尹三郎收拾好了铺子,正要准备关店走人。
他是穆王派过来顶替之前店小二位置的,如今掌柜又不在,自然而然便成了仙云阁实际的暂时管理者。
此时店里的伙计大都已经走的差不多,而那个青衣人依旧站在那里,尹三郎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要一起出去吗?”
尹三郎的话语说的很轻,带着些商量和邀请,但却没有疑问。
这个人,等了一晚上,明显就是在等他。
所以他问这话,也不过是个客套,根本无需疑问。
他都不怀疑,即使自己不问这话,只要他转身一走,这人也会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果然,青衣男子抬眼看了尹三郎一眼,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好。”
两人走出了仙云阁,街上的万盏灯火,也早已灭了大半,人流稀稀疏疏三三两两,暗影重重。
没走几步,拐进一个街巷,尹三郎面上满含笑意的伪装便彻底碎了下来。
他那白日里十分热诚的眸子,在街巷的暗影中忽的变得冰冷。
而身后的人却也像早有所查,轻轻浅浅地步子在尹三郎面色骤冷时,恰巧顿了顿。
此时大街上已无多少人烟,何况小巷之中更是静谧的很。
尹三郎亦不问缘由,身形未转手中暗器已然发出。
那淬了毒的银针,在街角明明灭灭的灯火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暗绿。
与此同时,尹三郎手中也蓦然乍现出一柄寒凉的匕首,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刺去。
尹三郎做人从不拖泥带水,身手也一样干净利索,没有任何花招。
若说苏九娘和宋十三的手法是招招狠厉,那尹三郎便是直取性命的阎罗,挥手间尽是浑然天成的杀气。
过招之等,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哪怕他手中只是一名普通的匕首,那气势之中也让人感到他出手便是要人性命,无血不归的霸气。
但尽管如此,身后的男子显然也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在尹三郎出手之时,那男子几乎是身形微动,甚至在人还未看清他身形之时,便已闪到侧处。
这么多年来,尹三郎出手,哪怕不是出手即见血,也必然是要缠斗不休。
是以他在穆王手下的死士中,虽不是顶尖的高手,却也以残忍不留人后路著称。
这也是为什么穆王这次会让他来提点帮助苏九娘的原因。
可眼前这个人,却能如此轻巧的度过。
那人在仙云阁中蓦然站了几个时辰,虽然尹三郎并未去搭话,但他也一直在观察他。
他知道此人来路不明,恐有些难办,却没想到,他轻功卓绝至此,竟是如此不好对付。
见一击不成,尹三郎眉间骤然冷凝,手中的匕首蓦然挽了个花,腾挪挑划间,尽是擦着男子的死穴而过。
只是男子身形实在鬼魅,尽管尹三郎招招狠辣,却并未能伤他分毫。
两人从走出仙云阁到现在招招致命的狠厉,也不过才盏茶功夫。
男子未出声言语,尹三郎也并未相问,纠打在一处,却也毫不留情。
可尹三郎明显用尽了全力,男子却仍旧身法轻盈,毫不费力。
晃眼间数十招已过,尹三郎的眉宇间也皱得更深。
——他根本就不是这男子的对手。
这男子一味躲避,尚未出手,他便已气喘吁吁。他一点都不怀疑,此人若是出手,眨眼间便能取他性命。
在数攻不中之下,尹三郎终于靠着墙边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
引发了的话语带着深沉,这是他到白国以来第一次遇见的对手,竟是如此强大。
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焦灼。
对面的男子见尹三郎终于停了手,脸上含着隐隐的笑意,多少带了些无悲无喜风轻云淡的意味。
男子并未即刻答话,可目光停留在尹三郎的面上,悠远而深沉,其中更是让人看不出是敌是友。
可这样的沉默,更是让尹三郎扶着墙又退无可避的退了两步。
“你,究竟要待如何?”尹三郎再问。
“不待如何,我只是想看看,穆王这次又派了何人出来。”
男子终于答了话,可这话语间对主子的轻蔑,却让尹三郎手中的匕首更加紧了紧。
男子看出了尹三郎眸中的杀意,但清朗的态势却丝毫未曾改变。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你主子对我的存在,大概心如明镜。”
“我不杀你,但眼皮子底下蝼蚁多了,也总会让人有些烦躁,今日里无事,便想着过来瞧瞧。”
昏暗的灯线里女三郎再次凝眸看向男子只见他剑眉微挑,容颜倒是十分俊朗。
只是眉宇间,或浓或淡的染着些俾睨,总让人看着不舒服。
就好像不单是自己,甚至这蝇营狗苟的世界在他面前也如蝼蚁一般,根本就是玩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