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丙吉趁兴而归,乘坐的马车出了街口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而刘病已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激荡不已。
“看来长安城要乱上一阵了……”
其实刘病已所担心的并不仅仅是长安城,而是在盘算着自己能在这次长安乱象中得到什么,又或是继续韬光养晦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今晚丙吉的话提醒了刘病已,在废帝刘贺被囚禁于建昌宫之后,大汉天子位再次空缺,由谁来继承皇位的问题将再次困扰满朝文武!
“也许此时霍光也是毫无睡意吧!”
刘病已心中暗暗想着,便要去睡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急促的敲击院门,心中顿时一惊。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会是什么人突然到访?
许平君也被惊动,神色有些慌乱的走了过来,说道:“夫君,会是何人到访?”
如今长安城内很乱,难保不会有什么牛鬼蛇神趁火打劫,对此刘病已不得不防。
于是刘病已对许平君说道:“你先去屋里等候,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许平君乖巧的点头答应,而后担忧的看了看刘病已,便走进屋里。
此时刘病已已经将南园剑拿在手中,轻手轻脚走到了院门跟前。
“何人!”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次卿!我是郭著,快些开门,定边受伤了!”
刘病已顿时大吃一惊,没想到郭著和赵安竟然突然返回了长安城,于是急忙打开院门,只见郭著一脸疲惫,正搀扶着血染皮袍的赵安。
“定边兄!”
刘病已急忙搀扶上去,与郭著一起将赵安搀扶进屋内,而后刘病已急忙跑出院子,小心的将门口遗留下来的血迹清理干净,同时将郭著、赵安留下的脚印等痕迹掩盖掉,而后便关上了院门、落下了大锁。
当刘病已回到屋内的时候,郭著已经将赵安平放在卧榻上,闻讯赶来的许平君已经出来,惊呼一声之后,便急忙回房寻找止血药品。
刘病已眉头紧锁查看了一下赵安的伤情,只见赵安的肩膀被一支弩箭射中,虽然弩箭已经被取下来,但箭头却深陷在皮肉之中。
同时赵安的身上还有几处刀剑伤,此时赵安脸色发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很快许平君便将止血药取来,刘病已小声让其回屋,许平君向郭著告了声罪,便回屋去了。
此时刘病已关切的问道:“孟顾兄,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将定边兄打伤的?”
“是南军兵马!”
“什么!”
刘病已大吃一惊,郭著和赵安怎么会惹上南军精锐的?
郭著脸色满是怒意,说道:“我和定边从并州回来,刚刚赶到长安城外的渭河桥畔,突然听闻长安城内外戒严了,便想要先去杜县一带游历一番。谁知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几名官吏,正在被南军兵马追杀。”
刘病已点了点头,那几名官吏自然就是废帝刘贺的属官了,于是便问道:“这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些官吏之中有一人是定边的旧相识,并且与定边有恩,所以我们便冲了上去将几人救下,定边就是在那时受伤的。”
刘病已眉头紧锁,问道:“那几个官吏呢?”
“哼!”
说到这里,郭著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声说道:“那几个混账眼见摆脱了南军的追捕,便趁乱逃跑了!我和定边孤立无援,只能且战且走,四处躲避之下,才趁着夜色进了城,现在城外已经被南军兵马封锁严密,我们暂时是走不掉了。”
刘病已说道:“孟顾兄不用担心,暂且和定边兄住在我这里。虽然我没有什么官爵,但好歹也是皇族宗室,应付南军兵马也顺手一些。”
接着,刘病已也是愤恨的说道:“可恨那些属官如此没有担当,害了我定边兄,竟然还一走了之!”
郭著也是怒骂了两句,而后便与刘病已一同为赵安清理伤口,取出了肩膀上的弩箭,将止血药敷好。
上好药之后,赵安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期间苏醒了一次,眼见到了刘病已家中,才又放下心来重新睡了过去。
到了此时,刘病已才有时间与郭著聊了起来。
“次卿,这长安城内外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混乱,城池内外都是兵马?”
刘病已想了一下,便将刘贺登基的一系列事情,以及霍光突起发难废黜天子的事情说了一下,而后说道:“如今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人心浮动,还不知道大司马大将军要如何办理。”
郭著摇了摇头,说道:“往日我还以为自己乃是仗剑而行的豪侠,心中有万千气度,谁知在如此大势之中,我等竟如蝼蚁一般,只能随波逐流保全性命!”
刘病已心中暗道:“谁又不是这样呢?在历史大势面前,即便贵为天子,也一样如同浮萍一般,只能随波逐流!”
“孟顾兄不必忧虑,我料定长安城内的乱象月内便可结束,这段时间孟顾兄与定边兄便留在我这里安心静养好了。”
郭著担心会连累刘病已,推辞了一番之后,眼见刘病已坚持要留下二人,便只能答应了下来,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在次卿这里住下!”
次日一早,刘病已和郭著刚刚睡下没有多久,便有人敲响了大门,刘病已和郭著急忙翻身起来,警惕的看着院子大门,就连刚刚醒过来的赵安也强行撑起身体,准备应对变故。
刘病已说道:“孟顾兄和定边兄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说完,刘病已便来到院门口,问道:“何人?”
“是我,次卿开门!”
听到门外的声音是光禄大夫丙吉,刘病已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天一夜以来,经历的情况太多了,让刘病已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心中也是几经起伏。
大门打开,丙吉带着两名门客走了进来,吩咐两名门客守在门口,丙吉便与刘病已一同走进了屋内。
此时郭著和赵安还在屋内等候,见到刘病已带着丙吉进来,二人都是微微一愣,但并没有任何举动和话语。
丙吉却是笑着说道:“郭孟顾、赵定边,你们果然在次卿这里!”
这下刘病已和郭著、赵安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三人都是盯着丙吉看着,刘病已当即便要为郭著、赵安遮掩一番,却见丙吉挥了挥手。
“次卿不用说了,你们都不用紧张,我并不是来捉拿郭孟顾、赵定边的。”
接着,丙吉笑着说道:“怎么?都不请我坐下?”
刘病已心中一松,急忙请丙吉坐下,同时也给郭著和赵安使了使眼色,让二人稍安勿躁。
“昨夜我接到禀报,巡视城外要路的南军将士遇到两名悍匪,正在追捕的几名废帝属官趁乱逃脱。后来根据几名将士的指认,那两名所为的悍匪便是大名鼎鼎的豪侠郭孟顾、赵定边!”
丙吉看了看二人,只见郭著和赵安并没有丝毫畏惧,只是静静的听自己说着,不又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如今城外的所有道路都有重兵驻守,我料想二位肯定混进了城内,毕竟每日都有运送粮食和各种物资的车马进城。”
“此前我便听史家家主和掖庭令张大人说起过,知道二位与次卿是莫逆之交,于是料定二人进城之后肯定会来次卿家中求助,所以今日一早我便登门拜访来了。”
说完之后,丙吉看着刘病已和郭著、赵安,问道:“二位击杀南军将士的事情已经被大司马大将军知晓,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郭著、赵安闻言微微一惊,紧接着便起身要与丙吉一起走:“我们随大人走,绝不连累次卿!”
几乎就在同时,刘病已大声说道:“大人这是何意?孟顾兄、定边兄与我情同手足,大人有话便直说好了,我绝不会眼看着两位兄长被抓的!”
丙吉笑着说道:“我说过了,今日不是来抓人的,只是来向你们通风报信的。这段时间,二位便住在次卿这里,不要再出门了,等过了这段风头再说其他。至于南军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大司马大将军那里,也有我代为周旋!”
刘病已和郭著、赵安闻言都是一愣,不过郭著和赵安还是大礼拜谢一番。
刘病已则是问道:“大人如此这般,为什么?”
丙吉沉吟了一番,而后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帮次卿而已。”
说完,丙吉便要起身离开了,刘病已看了看郭著、赵安,让二人在屋内等候,自己则是将丙吉送到了大门口。
“大人……”
丙吉微微皱眉,小声说道:“次卿,如今时局动荡,你家中又有郭孟顾、赵定边二人投奔,万万要小心谨慎。”
刘病已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下自己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自然要万分小心谨慎。
接着,丙吉又说道:“郭孟顾和赵定边都是大才,这段时间要好生笼络,最好可以收归己用!”
刘病已说道:“此话怎讲?”
“在那个位置上,次卿手下不能没有得力干将!”
话音刚落,刘病已瞳孔紧缩,心头也是漏跳了一下:“难道朝中有所议论?”
丙吉却并不答话,淡淡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