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皇后大典两月之后,许平君的身子越发不便,刘病已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几乎每日都要去椒房殿看望许平君。
对于刘病已的举动,霍光心知肚明,并没有加以阻拦,毕竟刘病已对自己很是恭敬,也没有争夺权柄,霍光自认为是大汉臣子,自然没有逾越的心思。
不过霍光的妻子霍显就不同了,当霍显听闻许平君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可谓是暴跳如雷,几次三番怂恿霍光出面,限制天子刘病已探望许平君的次数。
但是霍光坚持己见,均予以驳斥,并且警告霍显不要妄议宫闱之事,以免为霍家带来灾祸。
虽然在霍光的怒斥下,霍显表面上老实了不少,但暗中却加紧了与女医淳于衍的联系,并且动用手段,先后两次提拔淳于衍,使得淳于衍大喜过望,对霍显感激涕零。
就在霍显暗中鼓动的时候,刘病已也没有闲着,如今自己已经登基为帝,并且史家的三位叔叔也顺利调入宫中,就在自己的身边充任侍郎,可谓开局顺利,于是便在史高、史曾、史玄的帮助下,迅速的熟悉朝政,特别是对朝中重要大臣的情况熟悉了解。
同时,霍光也不定时入宫觐见,将朝中大事一一禀报。
刘病已对此深有感叹,虽然霍光把持朝政、任用霍家子弟居于要职,让大汉皇权大有旁落的危险。但不得不说,霍光的确是经邦济世的天才,有霍光主政,大汉朝政稳定、经济发展、军备整顿,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之像。
而且,霍家子弟也很是争气,犹如霍禹、霍云、霍山、范明有等等,有才干者比比皆是,这也是刘病已发自心中佩服的一点,毕竟人家霍家权倾朝野,是有实力、有本事的!
这一日,霍光照例入宫向刘病已禀报政务,刘病已听完之后,眼见正值午后,便留霍光在宣室殿用饭。
席间,霍光与刘病已说了不少朝中的大小事务,虽然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也顺便与刘病已提起一番。
刘病已全程恭敬的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询问一番,而后便继续说着。
用饭之后,霍光向刘病已告辞,便出宫了。
到了宫门外,等候在此是霍禹迎了上来:“父亲。”
霍光点了点头,想着事情走上了车驾,周围的三十名缇骑也纷纷上马,准备护送霍光返回府邸。
霍禹眼见霍光心中有事,便走到车窗处,低声说道:“父亲心中有事?可是天家说了什么?”
霍光坐在车内叹息一声,说道;“哎!天家聪慧难得、钟情专一,可以说是难得的明君秉性。更为难得的是,天家对权柄没有半点贪恋,任凭我全权处置,这……”
霍禹闻言十分不解,问道;“父亲,这样的局面难道不好吗?君明臣贤、相处融洽,堪称典范啊,父亲为何看上去忧心忡忡?”
霍光沉声说道:“天家非常聪慧,一个聪慧之人,怎么可能对权柄不闻不问?这有悖于常理!我所担忧的正是如此!”
霍禹微微一愣,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天家是故意装作如此的?”
霍光迟疑了一下,而后便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装的。自从天家登基以来,对权柄没有半分留恋,朝中大事依旧全凭我做主,除了立后之事以外,其余大小事项尽皆顺从于我。如此行事,谁能故意为之?如果天家真的是故意在伪装蒙骗我,那天家的心性和智谋,就太过可怕了!”
霍禹想了一下也对,面对大汉帝国的滔滔权势,谁能将心中的贪恋伪装起来?对于霍禹来说,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除非生性便不喜权柄,或者是爱惜自己的性命更胜于权柄!
霍禹将自己的想法表明之后,说道;“父亲,也许天家就是小心谨慎之人,爱惜自己的性命远胜于权柄。”
“也许吧!”
霍光说着,仔细想来,其实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天家的势力甚至还远不及昌邑王刘贺,任凭天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颠覆眼下的局面。
霍光正想下令出发回府,忽然透过车窗看到远处停下了一辆马车,只见侍御史严延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快步进入了未央宫。
“严次卿?”
霍光微微皱眉,说道;“严次卿入宫觐见做什么?”
霍光知道严延年是朝中少数与自己不和之人,此番入宫觐见,说不准是要与自己为难。
于是霍光对车外的霍禹说道:“去查一下,看看严次卿这次准备做什么?”
“是,孩儿这就去,请父亲先回府等候。”
宣室殿。
刘病已正捧着一策大汉律仔细读着,此时的文书都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刘病已虽然已经来到大汉许久了,但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将标点符号推广下去……”
就在这时,侍郎史玄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启禀天家,侍御史严延年请求接见,现在已到大殿外。”
“严延年?”
刘病已虽然听过严延年这个人,但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史玄见状也是明了,便介绍起来。
“启奏天家,侍御史严延年字次卿,本是东海下邳人,少习法律,初任郡吏。当年其父担任丞相属官时,严延年在丞相府稍微学习一些大汉律,返回东海郡后担任郡吏。后通过选拔,严延年担任御史属官,前不久经过推举担任侍御史之职。”
刘病已听完笑着说道:“严延年字次卿?与朕同字啊。”
史玄也是笑着说了几句,而后问道:“天家,是不是让严延年觐见?”
“让严延年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史玄便将严延年领了进来,严延年跪拜说道:“臣,侍御史严延年拜见天家。”
“起来吧,赐座。”
严延年谢过之后,刘病已说道:“严爱卿今日觐见有何事奏报?”
严延年看了看殿内,大殿之内除了天子刘病已和侍郎史玄之外,还有两名小黄门在旁侍奉,便欲言又止,并没有急于说话,只是坐在铺垫上低头不语。
刘病已见状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说道:“既然爱卿所奏报之事不方便直说,可写成奏议呈上来。”
严延年见状拱手说道:“臣,领旨。”
接着,严延年接过史玄递上来的竹简和笔墨,就在身前的书案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大约一炷香过后,严延年放下了手中笔,拱手说道:“启奏天家,臣写完了,请天家过目。”
史玄上前将奏议接过来,呈报给刘病已。
刘病已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自己万万没想到严延年竟然弹劾数名霍家子弟贪财、杀人,请求彻查霍家党羽!
刘病已眉头紧锁瞪向严延年,冷声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严延年起身拱手说道:“启奏天家,臣是为大汉社稷着想,请天家铲除祸患、匡扶朝政!”
刘病已心中急转,严延年明显不是霍光的党羽,可为什么突然给自己上了这封奏议?
刘病已轻易之间还想不明白,便对严延年说道:“此事重大,爱卿还是先回去吧,容朕仔细想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绝不能轻举妄动!”
严延年闻言很是振奋,说道:“臣领旨!天家有意,臣虽万死,亦在所不惜!”
说完,严延年再次叩拜,便告退了。
刘病已看了看身边的史玄,不住的摇头叹息,这个严延年明显就是个愣头青,竟然以为得到自己的支持,便可以公然弹劾霍家子弟,难道凭借弹劾就能扳倒霍光吗?
不可能!
突然,刘病已想到了严延年的用意:“他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没错,就是在试探!
严延年用这份不疼不痒的奏议呈报给天子刘病已,如果刘病已当即反对斥责,严延年便认为天子不敢对抗霍家,也许就会偃旗息鼓了。
可是刘病已并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说严延年变相的受到了鼓舞,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刘病已心中暗叫不好,但碍于殿内的小黄门,又不好说什么。
想了一下,刘病已对侍郎史玄说道:“侍御史严延年所奏之事极为不妥,告诉他,此事就此作罢,不要给朕添麻烦!”
史玄微微一愣,而后赶紧领命,急匆匆的去追严延年了。
这天夜里,刘病已探望完许平君之后,刚从长乐宫椒房殿回来,正要休息,忽然侍郎史玄急匆匆的赶来。
此时殿内只有一名宫女侍奉,刘病已便命侍郎史玄上前,问道:“事情如何了?”
史玄面色不善的说道:“启禀天家,事情没办好,侍御史严延年并没有回府,现在不知去向了。根据严延年的家人说,他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了!”
刘病已闻言眉头紧锁,意识到要出事了!
同一时间,霍禹来到霍光的房间,禀报道:“父亲,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说完,霍禹便将一份竹简呈了上去,霍光打开一看,顿时大怒:“竖子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