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澹讲完一些情报,岑国璋许久才回过神来,叹息道:“想不到寿王与盛国公、长林侯阴私勾结,狼狈为奸,居然肆虐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他们的那些计划,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
苏澹默默地看着岑国璋,心里却在嘀咕着。
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情报,一般人听了后,怕是震惊地无以复加,不是十份地愤怒就是不知所措。倒是对面的这位岑国璋,除了言语中表示了一下“震惊”,语气和神态可有一丝一毫的震惊?
似乎反倒察觉出一丝惊喜和兴奋。
看来天下人都被他蒙蔽了,他不只是胆大凶狠,其实是位枭雄。闻到有大乱,便跃跃欲试。没有大风大浪,他怎么好趁机兴风作浪?
跟他谈了一个多时辰,加上此前跟他做对手时的观察和体悟。这一位,绝不会是姜太公、周公,估计连魏武帝都不乐意当,怕是直接奔着王莽去的。
“不过这些事不是在中原江淮,就是在东南,我们想操这份心,也轮不上。皇上广布耳目,又一直对藩王和勋贵颇有警觉,应该早有察觉,智珠在握。”
苏澹听了后,淡淡一笑,没有多说。岑国璋也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要是苏澹真的有心,把这些寿王与盛国公、长林侯勾结的情报,找个渠道往内班司和都知监一送,肯定会让皇上有所反应。
可是现在让皇上把寿王弄死或圈禁,他怎么找寿王父子报仇?
所以他宁可说给岑国璋听,就是不动这一招。
“对了,我那边还有几位客人要会谈,澹然先生,我们一起去见见?”岑国璋发出邀请。
刚才两人已经吃过两个炊饼,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一直谈到现在。
“好,我陪岑大人一起去见见。”苏澹知道这是岑国璋的示好,当即也不客气。
苏澹坐小轿,岑国璋骑马,两人很快回到了辰州府衙。见到岑国璋回来了,正在三三两两谈话的众人都围了过来。
“这位是苏澹苏先生,字澹然,江汉襄阳人,是我在京城读国子监时认识的好友,才智远胜于我。原本一直想请苏先生出山帮我,只是他需要守孝,无法脱身。现在期满出山,终于让我得偿所愿。”
“这位是刘猛刘孟堂,是我的世兄,也是我的半师。承他指点制艺,在下才中得秀才;这位是薛孚,字殊同,是我同窗好友;这两位是杨宗烈、杨宗勋兄弟俩...”
“这位是恒源通商号副总掌柜,我在富口县结识的好友,南宫楚才。这六位是他从越秀、安南、明州、松江请来的泰西珐兰西朋友。”
众人互相见礼后,岑国璋安排先与三位神父传教士会面,作陪的是宋公亮、南宫楚才和苏澹。
“托马斯神父,请问你们的教皇承认我们大顺天子的权威吗?甘愿遵从他的旨意吗?”岑国璋开门见山地问道。
五十岁的老神父听完通译的话,立马急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教皇是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表,牧羊人,至高无上...
“托马斯神父,你的意思是你们的教皇比我们皇上地位还要高?”
岑国璋的话刚问出来,宋公亮等人脸色有些不善。
托马斯神父也不是个憨憨,讪讪地答道:“一样大,我们教皇管着精神世界,大顺皇帝管着凡人世界。”
岑国璋仰首哈哈大笑,随即变成冷笑,“托马斯神父,前盛朝隆昌年间,得当时次辅子先公上疏,朝廷给贵教传教放了一道口子。可就是你们这无君无父的言论,十二年后的万启年间,朝廷下禁教令,贵教在我朝所有的教堂被摧毁,经书被焚烧,连带着翻译的十几种泰西自然科学书籍也一并被禁焚。”
“当时贵教在我朝有一万一千位信徒,被悉数流放至黑水、北三河。当时的圣旨是脑子的邪念不除,永不得回乡!”
“到了本朝初年,贵教趁着前朝覆灭,本朝初立,人心动荡又官府无暇顾及时,大肆传教。建武年,太宗皇帝察觉到贵教的小动作,毫不客气地采取行动。除了毁教堂,烧经书外,贵教泰西传教士二十一人,本土传教士一百一十九人,悉数处以大辟之刑。也就是你们珐兰西现在街头最流行的断头刑罚。”
“信徒五万余人,无论老幼男女,悉数发配至西线军前效用,不到三年,差不多死光了。”
太宗皇帝可是马上皇帝,与太祖皇帝,前后四十年才打下这万里疆域,真正的铁血帝王。手段绝对是雷霆之举。
托马斯和其余两位神父,一边听着一边在胸口不停地划十字。
“所以贵教,不要妄想在我们大顺朝传教,也不要妄想在我大顺朝的势力范围里传教。朝献、东倭、占国、暹罗、甘蒲,这些藩属国,你们都不要想打主意,就算大顺朝不下禁令,这些藩属国官府也会禁绝尔等。”
岑国璋斩钉截铁的话让托马斯心里不知跑过多少头羊驼,我们就是在这些藩属国碰了一鼻子灰,才来到大顺朝,想着能不能直接从这里找到突破口,结果遇到的困难更大,才知道一切阻碍的根源在这里。
“托马斯神父,不是在下故意为难,而是这事确实难于上青天。要不贵教改教义,你们的教皇愿意降低身份,向我大顺天子臣服;要不...”
下面的话岑国璋却收住不说了,把托马斯急得抓耳挠腮。
“岑大人,请问要不什么?”通译把托马斯神父的话传达过来。
当然是要不你们够强够横,把我们大顺打得半死,那样你们想怎么传教都可以。只是既然我在这,这种事就绝不能让它发生!
“没什么,这个要不后面的情况,更不可能发生,不提也罢。不过,我们非常重视与珐兰西源远流长的友谊,两国百姓交往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是好朋友。朋友有困难,我们当仁不让地要提供帮助。”
什么鬼啊!不仅托马斯神父等人一头雾水,宋公亮等人也是一脑门的问号。珐兰西,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哪里来的源远流长的友谊?
“作为朋友,我们会大力支持珐兰西传教士在天竺神圣的传教权!那里也地广人多,好像有数千万人口,不用多,只要让一百万天竺人信奉了天主。托马斯神父,相信贵教皇肯定会慷慨地封你为圣徒!”
圣徒?!哦,买噶地,想到这个光荣的称号,托马斯神父忍不住浑身颤抖。他二十岁从神学院毕业,在海外奔波了三十年,不就是为得这个吗?
冷静!一定要冷静!对面这个大顺朝官员,看着年轻,可绝对不是好人,一定要分辨出这话里的陷阱。
“亲爱的岑大人,可是天竺有他们的神教,还有因吉利人在那里虎视眈眈。”
“神教怕什么?他们的统治者还信绿教呢。只要晓之以理,他们不介意再多个天主教去分散天竺神教的人数。因吉利人?高贵的珐兰西人,会怕他们吗?”
“我虽然远在海外,但是也听说过,珐兰西是耶稣基督和教皇头号忠臣孝子,怎么会畏惧那些信奉异端新教的因吉利人呢?而且加上我们大顺朝的帮助,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怕什么?”
听到这里,托马斯满脸欣喜,内心却有些尴尬。岑国璋看出他脸上的尴尬,呵呵,应该是珐兰西囚禁废立教皇、另立教廷,还有与信奉绿教的突屈人暗中同盟的历史,不大好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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