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
御座之上,刘彻捧着一份竹简聚精会神看着,时而皱眉,时而舒展,默认点头后,手上拿起朱笔批阅。
“吱呀”
突地一声异响,殿门轻轻被人推开,刘据缓步走进,数步并行,御座五步远处,俯身拜地。
“儿臣拜见君父,君父圣躬万福。”
刘彻嘴角挂着笑意:“怎今日如此有礼。”
刘据嘿嘿一笑:“父亲,儿子以往都是谦恭有礼,全天下可是都赞扬儿子。”
刘彻看着手中的竹简,闻听此话,动作停顿一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这个儿子面皮是越来越厚了。
“昨日苏建回京,朕让他去你那,你如何安排的,怎地不见动身。”
刘据坐在皇帝老爹身边,拱手说道:“父亲,平陵侯已有数载与家人没有团聚,去年回京述职也就待了两天。
儿子想着也不差这些天,毕竟前往卫满朝鲜后,没有个三年五载返回不了长安,儿子擅自决定,望父亲恕罪。”
刘彻开口又道:“何罪之有,朕只是有些好奇,听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苏建这个人虽无大才,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卫满一事交他,朕心也安七八。”
刘彻将竹简放下,活动了一下身子:“朕听说你有意让苏武跟随张骞出使西域,可有此事。”
刘据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父亲,博望侯已年近四旬,途中多有劳苦,也该给他寻个副手,苏武此人忠贞不二,这些年在儿臣处理事得当,儿子也是有意培养,西域诸国不易刀兵,需缓做图谋!”
刘彻思虑之色,缓缓说道:“嗯,就依你所言,出使西域诸国,就等河西迁民之后吧!
再给张骞一次机会,明年让他行使西域诸国,就看他能不能把握的住,若是有功,朕也不吝封赏。”
刘据点头一笑,从霍去病攻打河西走廊,皇帝老爹就有意让张骞再跑一趟,张骞这个人的功劳,刘据是看在眼里的,他皇帝老爹自然也清楚无比。
刘据抬手添了些茶水:“父亲,昨日丞相李蔡来儿子府上,商讨了河西迁民一事,言语之间想将其侄孙女送进博望苑。”
刘彻面不露色,开口说道:“公孙弘吊唁发生的事,你舅舅卫青已经告诉朕,李家李广……哼。”
刘据面色一笑,天下的事根本逃不过他皇帝老爹,李家的一些小动作虽不是天下皆知,但在那些王公大臣眼里,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
刘据缓缓说道:“父亲不必动怒,李家的动作情有可原,要怪就怪李广,其身为朝廷战将,不知礼数。”
刘彻闻听此话,非但没有缓和,脸色更是狠厉之色,就李广做的那些事,简直是不把他父亲放在眼里,身为儿子,他怎能不动怒。
“朕那个好叔叔,天下谁不知他的心思,李广既敢接受将军印,置朝廷于何地,置先帝脸面于何地。”
这时,刘彻突然转头,看向刘据说道:“据儿,你要明白,君不可辱,辱君者必死,先帝仁德,不处置他李广已经是恩泽,可笑其既妄想王侯之尊。”
刘据拱手一礼,诚恳说道:“儿子自然明白,李家想要洗白,这不够。”
不够……
这永远不够。
这是刘据的真实想法,身为高皇帝后裔,景皇帝之嫡孙,刘据要顾及他爷爷的脸面,这是他的底线。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实在是李广做的这件事太过份了,说好听点,他是因为有太皇太后窦氏存在,为人圆滑,懂人情世故,不得已接受了自己好叔叔刘武的将军印。
说难听的,就是背叛……
背叛朝廷,背叛人主,试问谁能接受这样的背叛。
刘据不能,他皇帝老爹照样不能,他爷爷景帝,七国之乱没有封赏李广,还是不能接受。
刘彻听见刘据的话语,微微点头,这种事是底线,他们这些子孙若是连祖宗的颜面都不顾,何谈以孝治天下。
“李家不是想要靠着你吗?给她,给李家之女一个名分,朕看一个家人子,他们李家也够格了,李广妄想王侯之尊,李家难道也妄想良娣孺子不成。”
刘据暗自一笑,他真的被皇帝老爹这话给逗乐了,家人子什么时候也有名分了,和宫女无甚区别。
皇太子妻妾三级,正妻称太子妃,其次便是良娣和孺子,家人子无品级,和宫女两者没有尊卑之别,只是叫法上好听,刘据他要是愿意,他博望苑的宫女,都可以称之为家人子。
刘据拱手一礼道:“父亲放心,儿省得,陇西迁民确实是需要李家的推动,天高皇帝远,也只有李家能压的住他们。”
刘彻喝了一口茶水,点点头说道:“此事就这样办了,不过据儿,上党河内二郡又该如何。”
刘据神色一凝,拱手说道:“父亲,儿打算让苏武和敬声表兄分别前往河内上党,前些天父亲不是派出镇抚司收集富户情报,儿子想着让他们持喻令知会两地太守,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而且河内属于京幾之地,在儿子看来不乏有一二之数,恐有朝廷重臣牵连其中,就那些富户而言,绝对也会处处打好关系,想尽办法躲避迁民。”
“安敢……”
刘彻怒目而视,冷声说道:“若是阳奉阴违,朕第一个饶不了他们,此事你尽管去做,朕倒要看看这上党河内官吏。
朝廷之上你不必担心,河西迁民一事,他们这些人躲都来不及,绝对不会插手,朕给他们一百个胆子,凉他们也不敢。”
刘据眉头一皱,脸色有些沉思:“可是父亲……”
刘彻摆摆手,沉声说道:“据儿,父亲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做事稳妥,自小聪慧,这点朕是很高兴的,可一味的稳妥不是办法,结局才是最重要的。
就拿此事来说,你做事太稳妥了,稳妥到别人都能猜到你的心思,这是君者大忌,若是谁都能揣测君意,岂不无君威可言。”
刘据咬着牙关,微微低着头,皇帝老爹说的不无道理,他这些年所做的事情,都是稳中求进。
“请父亲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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