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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出征日

崇祯十五年 韭菜东南生 4798 2021-11-30 10:28

  太子的命令让范志完和黎玉田微微吃惊,范志完急速的瞟了一眼监军太监高起潜。

  高起潜低着头,默不作声。

  如果是一般的督抚想要调用山海关和宁远的兵马,根本不用范志完说话,作为监军太监的高起潜第一个就会跳起来反对--他是监军,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想要调他的兵,怎么可能?

  但面对太子,他却不敢站出来直接反对,不止是因为太子衔有圣命,更因为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啊,而太监的命运永远是和皇帝绑在一起的,得罪了皇帝,他焉能有活路?

  不能直接反对,但意见还是要提一下的。不然吴三桂和马科都走了,一旦两地出了事情,责任又算谁的呢?

  所以高起潜微微地挑动了一下眉毛,给了范志完一个暗示,又瞟了一眼吴三桂。

  他和范志完两人在辽东搭伙快一年了,彼此已有相当的了解,范志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太子刚才所说并非是圣命,乃是太子自作主张。既然是太子自己的主张,那么,未必就不能争一下。

  于是,范志完向太子拱手:“殿下,建虏入塞,历来都是飘忽不定,有时是长城边关,有时是宁远,虏酋黄太吉又一向狡诈,声东击西极其擅长,对于宁远,也不可不防啊。”

  范志完和高起潜的眼色交流虽然很是隐蔽,但却没有瞒过朱慈烺的眼睛,心知这两人私心作祟,不想放人,完全没有为大局着想的观念,实在是可恶!

  心中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督师放心,本宫有确切的情报来源。建虏不会攻打宁远的。再者,本宫抽调的只是骑兵,步兵一个不动,对宁远防守影响极小。退一步讲,就算建虏真的攻打宁远,以宁远坚城,坚持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到时春暖花开,气温升高,建虏入塞的兵马,自然就会撤退,督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冰冷。

  范志完感觉到了皇太子的不满,额头刷的一下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见代表圣命的监军高起潜没有再继续反对的意思,急忙就坡下驴,拱手道:“臣明白了。臣这就是去准备!”

  原本,范志完想要提出一个折中,骑兵可以跟太子入关,但两地的总兵,吴三桂和马科是不是可以留下,改以副将代之呢?最起码,是不是可以将吴三桂留在宁远呢?

  但刚说了前半句,太子严厉的目光就扫了回来,高起潜又没有反应,吓得他把冲到嘴里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范志完缩了,黎玉田自也不敢多言。

  吴三桂和马科起身听令。

  刚才高起潜也给吴三桂使眼色了,但吴三桂却假装没看见,所以说吴三桂是一个聪明人啊:你们上头的事情,我当武将的绝不参合,何况还是反对太子?

  “黎抚台,建虏入塞之时,一定会派出少部分的兵马在宁远边界骚扰,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攻击,只是为了牵制我宁远守军。不管建虏如何表演,你只需坚守城池就可以。等到建虏退兵,就算你立了功。”军议结束前,朱慈烺最后道。

  黎玉田拱手称是。

  “都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本宫就要离开山海关。”朱慈烺道。

  “是。”

  军议结束,众人起身行礼,鱼贯离开。

  “高公公留步。”朱慈烺淡淡。

  高起潜急忙停步,向朱慈烺行礼。

  “高公公坐吧。”朱慈烺面带微笑:“不知秦皇岛之地怎么样?”

  “天赐之地,天赐之地啊~~”因为知道秦皇岛修建军港是太子提出来的政见,所以高起潜对秦皇岛大加赞誉,弓着腰,白白胖胖的圆脸上满满地都是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完全就是一个忠仆的样子。

  朱慈烺静静听着,原本他想要去一趟秦皇岛,实地了解,但建虏入塞迫在眉睫,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到秦皇岛绕道,这一次是没机会了,只能等下次了。从高起潜的口中,他知道了秦皇岛的大致情况。和前世里秦皇岛是一个着名的旅游城市不同,现在的秦皇岛还一片蛮荒,周边几乎没有什么居民,正适合拿来做军港。

  因为是皇帝和太子交办的事情,银两又充足,所以工部和兵部都不敢怠慢,现在两部一共七八个官员已经进驻秦皇岛,开始勘测、试水、丈量,进行码头修建的前期准备工作,但要真正开工建设,最早也在明年春天了。

  “高公公辛苦了。”听高起潜讲完,朱慈烺微微而笑。

  “奴婢不敢,为陛下做事,乃是奴婢的本分。”高起潜躬身。

  “秦皇岛的修建,不止关系我大明水师,更关系到辽东战事的成败,但工部和兵部那帮人,是否真的能恪尽职守的为朝廷办事,本宫心里却是有怀疑的,如果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盯着他们,怕是会误事啊~~”朱慈烺轻轻叹。

  高起潜急忙拱手:“殿下放心,奴婢会派人盯着他们,但使他们有丝毫懈怠,奴婢绝不饶他们!”

  “工部和兵部的官员都是老油子,寻常人可盯不住他们……”朱慈烺淡淡。

  高起潜眉角一跳,心说怎么地,难道太子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去盯吗?可码头还没有开工呢。

  他甚为狡猾,立刻低头不说话了。

  但朱慈烺却不放过他,盯着他,缓缓道:“除非高公公亲自去……”

  高起潜急忙跪倒:“奴婢本可以去盯,但奴婢担着山海关的担子呢,奴婢推荐……”

  太子却打断他的话:“既然高公公主动请缨,本宫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本宫会向陛下上疏,说明高公公的忠心,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高起潜哑口无言,眼睛里却都是苦色。

  秦皇岛尚未开发,还是一片荒郊野岭,不要说吃的,就连基本的住宿都没有,而且风大浪急,十分的辛苦,他在秦皇岛转了一圈,连夜都没有过,就直接返回山海关,想不到现在竟然要常驻秦皇岛!

  心中明白,一定是自己刚才的犹犹豫豫得罪了太子,令太子心有不满,才会想出这种办法惩处他。

  太子向陛下上疏,说他是主动请缨,他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太子撒谎,只能哑巴吃黄连。

  无比懊恼又不情愿,高起潜跪在地上:“是……”心中只希望陛下不会同意他离开山海关。

  太监派驻是皇帝的权力,身为太子,朱慈烺无权干涉,原本朱慈烺也无意处置高起潜,但刚才高起潜和范志完的鬼鬼祟祟,又向吴三桂使眼色,却令他改变了心意,心想高起潜长期监军关宁,和关宁文武混的极熟,双方勾勾搭搭,绝不是好事,因此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流放高起潜。

  山海关看似是前线,但其实却是一个最太平最安全的地方,高起潜在这里监军,无异是在享受和养老,想到他在巨鹿之战时的自私和怯弱,害死卢象升,今日又鬼鬼祟祟,不重重惩戒于他,朱慈烺心中的怒气实在是难以消去。

  至于如何说服崇祯帝,朱慈烺心中已有主意。

  那就是实话实说:高起潜和关宁文武关系太过密切,不宜继续在山海关监军。

  崇祯帝多疑,最恨的就是臣下欺瞒于他,监军太监最大的任务就是监视武将文臣,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汇报,如果太监和文武关系过于亲密,当然就不适合再继续担任监军太监了。

  秦皇岛码头的修建关系重大,影响到我大明水师明年是否能够顺利渡海,对建虏发动攻击,非有一个强力人选坐镇督建不可,高起潜知兵,威望也足够,一来是惩戒他,二来是用他之名,督建秦皇岛之事,再没有比高起潜更合适的人了。

  另外,在禀告父皇的同时,司礼监和御马监会得到消息,督建秦皇岛是一个苦差事,没有人愿意领差,如果高起潜不去,那么就得选一个和高起潜地位相当的人去顶替,未免自己遭殃,他们一定会推动高起潜的改任。

  三管齐下,高起潜想不去秦皇岛督建也难。

  “高公公,秦皇岛修建之事关系我大明的国运,一点都不能马虎。做的好,本宫会为你请功,但如果怠忽职守,误了水师的大事,陛下责怪下来,可没有人能为你承担……”朱慈烺冷冷。

  高起潜一咬牙:“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将这个差事做好!”

  站起来,脸色难看的走了。

  朱慈烺冷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督建秦皇岛,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如果高起潜不能赎罪,以后有的是机会治他。

  “殿下~~”

  唐亮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密信。

  是萧汉俊传来的消息。

  看完信,朱慈烺眉宇间透出忧虑。

  他忧虑的并非是建虏入塞,也不是辽东文武短浅的目光和困窘的钱粮,而是朝臣可能的掣肘。

  虽然他坚壁清野、从长城峪口暂时撤退的策略还没有完全展开,但朝中大臣却已经听到了风声,已经有人心生不满,准备攻讦他的扰民政策了,他倒不是怕攻讦,而是担心消息走漏,被建虏提前获悉,因而改变入塞的路线和计划……

  所以封锁消息、查缉建虏奸细的工作,必须更加重视,要当成生死存亡的大事去执行。

  而这项工作,一个靠萧汉俊,另一个就要靠董朝甫了。

  ……

  “总镇。”

  已经是深夜,但刚回到临时住处的宁远总兵吴三桂还是召见了副将杨坤。

  杨坤比吴三桂大五岁,是其父吴襄的老部下,深得吴三桂的信任,明日吴三桂将要跟随太子离开山海关,率军入关,杨坤则会跟随黎玉田返回宁远,主持宁远防务,吴三桂不放心,临行前要详细叮嘱。

  杨坤一一记下,忽然道:“总镇,宁远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就算建虏大举来攻,卑职也有信心坚守半年,所以宁远无忧,倒是总镇跟随太子殿下入关,却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吴三桂脸色淡淡。

  “太子殿下带总镇入关,明显是要借助我关宁铁骑的力量,和建虏骑兵血拼。胜了当然好,总镇一战成名,太子殿下又是国本,一旦太子殿下继位,总镇简在圣心,前途无量。可建虏八旗兵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总镇带兵的两千骑兵,是我宁远兵最后的本钱,一旦败了……丧师败地,太子是国本,不能自坠名声,他一定要找一个替罪羊,而总镇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杨坤脸色凝重。

  杨坤名为副将,但其实却是他吴家的家丁,也因为如此,杨坤才什么也敢说。

  “大胆!何敢涨建虏的志气,灭我大明的威风?”

  不等他说完,吴三桂眼睛一瞪,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

  杨坤单膝跪倒,抱拳请罪。

  “下去!”

  吴三桂没有治罪,只是冷冷一挥手。

  杨坤是他的心腹,说的又是实言,他当然不会治罪,他恼怒的是,他自认是一个忠义的人,杨坤却这么赤裸裸将他暗藏在心中的一些忧虑,说了出来,令他如何不羞臊?另外,此地不是宁远,而是山海关,一旦隔墙有耳,被太子知道,他岂不是自找罪名?

  但杨坤的私心不是没有道理,松锦之战,几个总兵一起逃跑,为什么只有大同总兵王朴遭受了极刑?除了王朴是首逃,罪行第一之外,王朴带着大同兵在前开路,建虏布置的那些陷阱,全部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大同兵的身上,以至于大同兵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跟在大同兵之后的吴三桂等人却是沾了光,有大同兵的开路,他们的死亡减少了很多,所以最后的结果是,逃回了一半兵力的吴三桂受到训斥,但在前开路,几乎全军覆没的王朴却被斩首了,除了王朴是首罪,另一个不能说的原因是,王朴手下没有了兵马,也就没有了实力,朝廷可以毫无顾忌的处罚。

  同样的道理,吴三桂如果也是全军覆没,说不得也会遭到朝廷的重罚,就算不斩首,也会被流放。

  烛光下,吴三桂的脸色很是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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