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阳点点头,“那咱们晚点吃,等郑大叔回来,他们没做饭,等下直接拉过来就行,想来也不会拒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响起炒豆似的“噼啪”声和惊天的“轰隆”声,那是富贵人家雇人放的小鞭炮和成笆斗的“二踢脚”、“穿天炮”、“满天红”。
“我们先去放炮吧。”
听了杨信阳的建议,林幽眼里露出喜色,随即小嘴一嘟,伸手把林悠从厨房里扯出来,嚷嚷道,“你又在偷吃!”
“我肚子饿嘛,再说这是妈妈点头的,吃一点怎么啦?”
“还说一点,一盘糖瓜都让你吃完了。”
母亲呵呵直笑,拿出个木盘,放上花馍红壳桃粿糖瓜,准备祭神,杨信阳点了根香,拎了鞭炮当先跑出去。
“望舒,望舒,出来放鞭炮了。”
冉虎比杨信阳还早了一步,抱着一卷鞭炮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今天的冉虎穿了一身新衣服,崭新的水面儿绸缎褂子,头上戴一顶小帽,腰间扎一条三指宽的牛皮腰带。
冉虎也开始长开了,隐隐有虎背熊腰的气势,只不过搭配这身衣服,看起来更像个武丁。
望舒听到两个好友的呼唤,慢吞吞出了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杨信阳知道她在担心郑大叔,便安慰道,“你别担心,郑大叔兴许是路上有事,晚点肯定会回来的。”
望舒眼角泪盈盈,“爸爸是听了我的话,去马行街买烧鸡,按时辰应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回来?”
“兴许是人多,在排队。”
杨信阳继续安慰,心里却有隐隐不安。
“望舒妹子,我带了鞭炮过来,这可是陶金坊家的鞭炮,可好玩了。”
冉虎也在一旁应和。
“这陶金坊的鞭炮,有何不同。”
冉虎把鞭炮打开,分给望舒和杨信阳,一边道,“他家专做这个,货色齐全。
除了一般的鞭炮,还出一种别家不做的鞭,叫做遍地桃花,不但外皮,连里面的筒子都一色是梅红纸卷的,放了之后,地下一片红,真像是一地的桃花瓣子。
如果是下过雪,花瓣落在雪地上,红是红,白是白,好看极了。”
望舒毕竟的小孩心性,听了这话,暂时把担忧放到一边,一帮孩子开始放鞭炮了。
杨信阳拿着根冒火星的香,本想自己爽一下,见林幽在一旁跃跃欲试,“林幽,你来。”
“不不不,少爷,还是你……”
“你来吧,我放别的。”
杨信阳把鞭炮递过去,林幽半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伸得老长,战战兢兢把火星凑到引线上。
嗤!
“砰——磅!”“砰——磅!”
这鞭炮先地下响一声,跟着飞到半空中,又响一声,炸得粉碎,纸屑飘飘地落下来,冉虎摇头晃脑,“这是天地响,陶金坊的最好,一听就听得出来,特别响,两响之间的距离也大——蹿得高。
本来我爹是等着子时之后放的,我给偷……”
“好啊,原来是你偷你老爹的。”
“信阳弟弟,你可别胡说哦。”
“哼哼,要我不说,可得给我点好处……”
望舒看着有趣,也想点一个,冉虎就给她一个:“点着了快跑!——崩疼了可别哭!”
其实是崩不着的。
杨信阳带着林家姐妹也点起自家爆炸,仿佛约好一般,各处的爆竹声忽然响起来,空中现了火花。
春节就是在这样的平安气氛中到来了,满城都是鞭炮声,天都炸红了。
炸碎的火药纸如落英缤纷,铺了个满地红,说来也是好兆头。
那远远近近的一片应和声,轰轰烈烈,绵绵不尽,声声复声声。
它渐渐也稠密起来,并不是搅成一锅粥的,而是类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带了些歌唱的性质。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笑着,声音如银铃一般,杨信阳和冉虎站在一边,冉虎一双眼睛只在望舒身上,杨信阳眼睛却看着远处,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不详感一直悬在心头。
母亲从郑家出来,拉着郑大婶的手,看来是把她说服了,来自家吃年夜饭。
通向云门寺的街道方向,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似乎是郑大叔,杨信阳心中一喜,正要开口招呼,却见那人手中拿着一根短棍,跑得跌跌撞撞,正是曾经被杨信阳戏耍的懒蛤蟆。
“坏了。”
懒蛤蟆也是西城区有名的二世祖了,整日里游手好闲,连环命案发生后,巡捕司和兵马司滥捕,他也被逮进去,一番毒打后放出来,后面城中各商家联合组织巡逻队,他也被招进去,就在这附近来回逡巡。
杨信阳迎了上去,“懒蛤蟆,怎么回事,这么慌张?”
“不,不好了,不是很好……”
“什么好不好,话说清楚点。”
杨信阳一声爆喝,带上了内力,震得大伙儿耳朵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