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王以祈请罢复套事
对周梦臣来说,宫中的风雨不过是插曲。
他又回到自己的主线之中,他亲自带人在正阳门城楼上安装了避雷针之后,就等雷雨天气了。
只是估计很难了。
因为而今已经入冬了。
夏秋多雨,雷雨高发。但是到了冬季,还要打雷的话,就时候冬雷震震了。
周梦臣将一些关于电学的资料,并发电机模型,交给冯保这个宫中的弟子之后,电学的事情,在周梦臣的生活之中,也告一段落了。他每日都会视察军器监,不过而今军器监也上了正轨,需要周梦臣解决的问题,已经不多了。
虽然冶炼的钢铁质量,在周梦臣看来,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已经够用了。
周梦臣也准备,用这一批次的钢铁试着打造蒸汽机。
而这一日,周梦臣细细画图纸的时候,杨继盛忽然过来。说道:“周兄,出大事了。”
周梦臣说道:“朝廷能有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情不就是宗室条例吗?各地都有御史坐镇,各地藩王也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周梦臣微微一顿,说道:“莫非那个藩王造反了?”
夏言派出的御史,都没有回来,一接到朝廷的旨意,立即开始执行,虽然才过了半个月,一些繁琐的事情还没有收尾,但是有一点却已经肯定了,那就是没有那么藩王真敢对抗朝廷。
当然了,真有那个藩王脑残了要造反,倒是有一出闹剧可看。
杨继盛说道:“不是。”他面色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将一封奏疏抄本递给了周梦臣。
周梦臣与杨继盛共事也有几个月,对杨继盛还是比较了解的。杨继盛这个人,为人方正,但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很严肃,一点玩笑都不能开的。只是而今杨继盛的样子,却有些不近人情,说明真有大事发生了。
周梦臣拿过着奏折抄本,一看题目就愣住了。
“臣兵部尚书王以祈请罢复套以安天下疏。”周梦臣一看这个题目,就觉得脑门发凉。
不用看内容,复套之事是谁主持的,是夏言。为了这一件事情,夏言可是将自己合作多年的亲密战友,一脚踹到了雷州。而王以祈是谁的人?是严嵩的人,是严嵩放在兵部制衡夏言的兵权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兵部尚书其实权力并不是太大,对外用兵,各地将领的安排,其实都在夏言手中握着的。但是兵部尚书名义却是这方面的主管,他上书影响力太大了。
周梦臣立即打开来看。
洋洋洒洒数百字,也算是文采飞扬。
周梦臣很快就概括到王以祈的核心观点。
第一,是危言耸听。
大明与蒙古交战多少年了,明明是我朝在陛下的管理日建强盛,而俺答日衰。怎么在曾铣的口中,就成了俺答日盛,而我朝日衰,不得不战,这是何居心?
周梦臣看了。只觉得这一条真不好反驳。
因为是政治正确,大明江山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周梦臣其实是有所感觉的。即便是最有能力大臣夏言,其实也不过是修修补补而已,并没有改变大明朝廷每况愈下的局面。
但是有些事情见的说不的,眼前这一件事情便是。
这种感觉或许下面的大臣没有,但是在中枢大臣们,其实个个都有感觉。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至于俺答到底是日盛,还是日衰,也很难说明的。
看起来是俺答总打败仗,却没有看见,俺答打的败仗,都是在边关附近,也就说俺答对大明进攻态势并没有改变。他的失败,更多是进攻失败,而且损失不多,即便是与周尚文一战,也没有到大伤元气的地步。
俺答内部招揽汉民屯耕,也是一件不大好说的事情。
为什么俺答能招揽边关汉民?这个延伸开来,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也是不好说的。甚至不能说的。
第二,国力不支。
这方面的内容,多采用王杲当初的说法,大明财政不可能支撑起赈灾与打仗两件大事的。
而今夏言用染了宗室鲜血的银子,暂且填补了这个缺口,看上去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但是朝廷财力依然很紧张,却是事实。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是居心莫测。
首先,复套胜了,时候耗尽天下财力,为一人搏得名声。复套成功,也不可守,毕竟丰州滩距离大明边关有三百到五百里的空档,很容易被围困。朝廷要维持丰州滩的城池,花费更多,根本是得不偿失。
祖宗当时撤东胜卫,就是知道此地不可守。难道曾铣之英明,胜过成祖皇帝?
其次,复套如果败了,损兵折将,九边危机。这个烂摊子,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曾铣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就是为一己之私,置朝廷安危,主上圣名于不顾。
当然了,还有几句皮里阳秋的话。比如臣不知,其用心何在云云。
暗示,他以复套之名,用意却不在复套。而在其他。
这个其他,却没有说。只是暗示三边总督府,距离京师其实并不远。
这三点之后,下面还有一些内容,就是对曾铣的私人攻击了,比如贪污受贿,比如党同伐异,这这里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就是咸宁侯仇鸾,说仇鸾娴熟兵法,能征善战。
却被曾铣百般刁难,最后受不白之冤,不得不回京闲居。
如是等等。
周梦臣之上看出了仇鸾应该是严嵩的人。其余的并没有看出来。他看肯定,这些曾铣的罪名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三条决定了复套成败,皇帝坚持复套,则这些罪名就是过耳清风。如果皇帝不想复套,这些罪名,就能将曾铣置于死地。
周梦臣看完之后,恢复了平静,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就是兵部尚书上奏?”
杨继盛沉默片刻,说道:“大概是为了破夏阁老的积威,没有一个领头的在前面,是没有人敢上书弹劾的。我已经听说了,在王尚书上奏之后,已经有大批官员已经在写奏本了。”
周梦臣哑然。
的确夏言这一年来做的事情,很讨人厌,比如王杲流放,须知王杲并不是孤家寡人,王杲在户部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几个亲近的部下,夏言可以流放王杲,但总不能王杲带过人都赶尽杀绝。最多是调到冷板凳上。或者赶出京师。
官员之间的关系网,密密麻麻,剪不断理还乱。夏言如此霸道,看似处置了一个人,其实得罪了一群人。
再加上宗室条例的执行,夏言将天下藩王往死里整了。这些藩王重金悬赏夏言人头的心都有了。之前是拿夏言没有办法,而今兵部尚书打响第一炮,这些藩王有什么不敢跟的。
当然了,周梦臣也明白,这后面是有一人串联的。
否则不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看上去一字一句都是写曾铣如何?其实将名字换成夏言一点也不违和。
杨继盛问道:“周兄,你多在大内走动,你觉得夏阁老能过这一关吗?”
周梦臣说道:“杨兄,你希望夏阁老过这一关吗?”
杨继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夏阁老的确多有不是之处,但是朝中大臣,有进取之心的人,也唯有夏阁老了。夏阁老一去,恐怕今后上下大臣都一心因循守旧,得过且过,朝廷将会走到什么地步了?特别是复套之事,我们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再有三四个月,就是出兵的时间了。岂能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