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灭爸吕布的人品也就那么回事,这是诸侯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论出身,他本边地一小吏,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
论资历,袭杀旧主丁原,当过董卓义子,两者是他永生都洗刷不去的污点。
论战绩,当初他和胡轸联手,却被孙坚的先锋部队打得节节败退。
所以,眼下的关东联军只是看在袁术的面子上,才捏着鼻子与吕布相处于同一阵营。而袁术也不过是看重吕布麾下的并州边军,才待其亲厚。
简而言之,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个吕布就是逊啦。
在人皆鄙夷的情况下,吕布还能混得下去,靠得就是他麾下近两万的并州精锐,这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吕布不傻,他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对待麾下士卒,总还算称得上是善待。
当知道麾下士卒受欺负了之后,吕布当场就想出营找公孙瓒理论。哪怕讨不到什么便宜,也总要做出一副为手下人做主的姿态。
毕竟跟了好几任义父,拉拢人心的小把戏,吕布还是能做到的。
可谁曾想,他还没开始行动,公孙瓒就已经找上来了,并且言辞激烈,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了。
面对公孙瓒这种恶人先告状的做法,吕布如何不怒,当即回击道:“公孙伯圭,你莫在此狂犬吠日!你麾下士卒伤某手足数十人,如今还敢来营前叫嚣,是欺某手中剑不利否!”
吕布虽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开口还击了几句,并没有真的要动手。
公孙瓒虽暂时屈居刘备麾下,但本身毕竟是一方诸侯,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可他不同,他现在整个人都归属到了袁术麾下,无有上令,吕布自然不敢动手。
“哈哈哈!”
见吕布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公孙瓒不禁仰天大笑。
笑完之后,公孙瓒却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道:“汝剑利,那就让某见识一番,如何?”
彼其娘之,公孙瓒这狗东西看上去要玩真的啊!
吕布心中大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服软,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当下只得也拔出了佩剑指着公孙瓒。
“公孙伯圭,你非某敌手,还是莫要白白送死!”吕布高声道,“眼下咱们都是联军成员,未有袁盟主号令,你怎敢妄动刀兵!”
吕布很勇,这点大家都清楚。
吕布很怂,也是人尽皆知。
所谓怂强,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笑话,收拾你这等小人,也需要等他袁公路号令?”公孙瓒不管不顾,大声讥讽道,“你吕奉先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张口闭口袁盟主,他袁公路难道是你爹不成!”
这句话可谓是辱吕到了极致,当然,也可能说出了吕布的心声,总之把吕布气得哇哇大叫。
可吕布震惊的发现,公孙瓒说完之后,居然还不肯罢休,竟真的率军向自己冲了过来。
卧槽,这孙子玩真的!
吕布虽怂,但也不会等着挨打,当即也只好接战。幸好公孙瓒及其麾下只有数百人,且都没带弓弩。
黑夜里,两方人马冲到了一块,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混战。
与此同时,差不多的情况,也在其他地方上演。
兖州诸侯联军营内,刘岱亲眼看着张燕率军向自己的部队杀了过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前发问的时候,就已经被张燕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当然,伤得不重,张燕很克制的选择赤手空拳殴打刘岱。
别问,问就是早就看你这老东西不顺眼了!
刘岱和麾下亲兵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毒打,等桥瑁发现异状,率军赶到后,张燕也已经打完收工,顺势被桥瑁麾下拦住。
闹剧之所以称之为闹剧,皆因有一个度。上限是不能真的有诸侯伤残或是死亡,下限是动静要搞得很大,不能不被人当回事。
反正结果是刘岱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当然不愿意平白受此毒打,但此刻张燕已然行凶完毕,且扬长而去。
无奈之下,刘岱只得捂着流血不止的口鼻,奔刘备大营而来,想要讨个说法。
面对如此惨状的刘刺史,正义的玄德公表示了极大的同情,甚至亲自为刘岱上药,以表其痛惜之情。可等到刘岱提出惩罚张燕的建议后,玄德公马上摇头叹息。
刘兄,某只是徐州牧而已,哪有权力命令人家平难中郎将啊!
再说了,刘兄与他张燕的恩怨,跟我刘玄德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岱当即一脸懵逼,不明白刘备为何装傻充愣,可一想到会盟以来自己的表现,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只得默默无言,转身离去。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吕布身上。
只是这次劝架的人,变成了常山赵子龙。
吕布虽勇,可面对有备而来的公孙瓒,仍旧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可时间一长,等吕布反映过来,逐渐搬回劣势的时候,赵云闪亮登场,拉了一场完美的偏架。
郭嘉眼看时机合适,便使赵云率麾下亲兵上前劝架。
二打一,吕布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停手。
最后,盟主袁术亲自赶到,看了看狼狈的吕布,又看了看冷笑不语的公孙瓒,只得轻描淡写得将此事定性为误会,命令双方罢兵言和。
至此,这两场闹剧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这种小规模的冲突不断上演,最后波及到每一路诸侯,每一位将军。但究其根源,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造成的误会,却都很巧合得发展成了一场冲突。
郭嘉这一手玩得虽不高明,却很有效,联军被他弄得不胜其烦。不过十日时间而已,便已经有了军心浮动的迹象。
这种策略若放到后世,还有一个名字,那便是降低心理预期。
本来大军驻扎雒阳,便是等着林朝带来封赏,为大家讨一个出身官爵。可如今蛋糕没吃到,军中人心却开始浮躁起来,士气也逐渐低沉。
诸侯们虽然还在咬牙支撑,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退意,尤其是以袁绍和刘岱为首的两路诸侯。他们此番讨董功劳不大,就算论功行赏也无多少好处可得,反而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都想着回去好生经营自己的地盘。
而始作俑者郭嘉,则在冷眼旁观着诸侯们的心态,心中冷笑连连。
按当今的形势,等到林子初携天子诏令回转雒阳时,必然能使诸侯顺利退兵。
可就在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场突然而知的变故打乱了郭嘉布置的一切,同时也打乱了诸侯们所有的计划。
十月初的时候,冀州牧韩馥麾下,有一名士兵身染重病,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已然不治身亡。
一个普通士卒的死亡,并不能在数十万联军中掀起波澜。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而是在这名士卒死亡后的几天内,与他生前有过接触的士卒,通通染上了和他一样的怪病,连症状都是一模一样。
患病者往往高烧不退,咳喘不止,体有瘀血斑块,不过短短三两日的时间,便气绝身亡。
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短短十日之内,韩馥军中便死了数百人之多,而且足有数千人染上了这种怪病。
面对这犹如天降灾异一般恐怖的怪病,韩馥知道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派医者前去军中探视,最后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这些士卒染上的怪病,正是伤寒!
伤寒是这个时代疫病的总称,虽然分不同症状,却只有这一种叫法。
听闻这两个字后,韩馥吓得浑身冰凉。
作为官场老油条,他如何不知伤寒的可怕。自灵帝即位以来,天下爆发了整整五次大规模的伤寒,死者何止千万!
在这种近乎无解的疫病面前,任你武艺绝伦,智谋滔天,也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韩馥急忙将染上伤寒的士卒召集起来,同时派人传告所有关东诸侯。
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关东联军瞬间沸腾了起来。人人惊恐的同时,也开始各自探查己方军中,看有无士卒感染疫病。
可是,这已经太迟了。
疫病的爆发从来不是个例,早在韩馥军中那第一位士卒感染伤寒的同时,其他诸侯麾下也有人感染了此病。
这一查,便查出了问题。
所有的关东联军中,除了刘备的徐州军,刘岱的兖州军之外,其他诸侯军中皆有人感染了伤寒。
面对如此结果,诸侯从沸腾变成了惊恐。
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人们不了解伤寒的本质,却知道它能顷刻间取人性命。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在瘟疫面前,皆一视同仁。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伤寒的无解,诸侯们根本无法应对。
纵然有着左右天下的力量,却没有能治疗伤寒的办法。疫病带来的恐怖阴云,飘荡在每一位诸侯的头上,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纵然再怎么无解,现已感染伤寒的士卒也得处理。
作为疫病最先爆发的地方,一向优柔寡断的韩馥,此次应对却极为果决。
他将感染了疫病,与疑似感染疫病的士卒召集到一起,然后令人将这数千人全部射杀,想从源头彻底掐灭疫病的感染。
面对实力强劲的诸侯,韩馥唯唯诺诺。
面对麾下恭顺的将士,他重拳出击。
数千名将士,在一夜之前,变成了数千具尸骨。他们临死之前的哀嚎未能使韩馥心软,他们横陈于地的尸首也未能使韩馥落泪。
此刻的韩馥,还在庆幸自己应对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数千名士卒死后,疫病非但没有停止传播,反而传播得更快,更凶猛。
仅仅两日后,军中便又有数百人感染疫病。
这下,韩馥彻底无奈了。
而其他诸侯的应对方式,也与韩馥大体类似,其中就包括了爱兵如子的孙坚。
在他们的设想中,伤寒是无法应对的,染病者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那不如提前结束他们的痛苦,也免得传染给其他人。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功利,但的确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诸侯们毕竟不通医道,他们不了解伤寒的本质,纵然对自己的手足痛下杀手,却没能遏制疫病的传播。甚至因为没能及时处理尸体,导致疫病爆发得更为彻底。
面对疫病的突然爆发,就算是军中至今没有士卒感染的刘备也很头疼。他赶忙召集众人,想找出一个应对的方法。
可一众当世最顶尖的文臣武将,此时却没了任何办法。
战争、权术、计谋、国计民生,这些他们都很擅长,但唯独面对这疫病,他们全都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一片沉默中,刘备望着众人,开口道:“眼下军中大疫横行,若无应对之法,恐死伤惨重,诸位何以教我?”
场中还是沉默,就连平时最爱叫嚣的张飞也哑火了。
战争尚有死伤概率,后退也能保全自身。
就算是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一旦死亡率达到三成以上,也会溃败,也会逃亡,因为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理。
可疫病不同,这玩意一旦沾染上,若是处理不当,全军覆灭也是极有可能的。
刘备心中焦急,可见众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也不忍心苛责,只是继续开口问道:“元皓,现在联军中疫病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田丰松了口气,拱手道:“主公,眼下军中各部皆有疫病,以韩文节麾下士卒患病者最多,已有三千士卒感染伤寒。此外,袁本初麾下各部也有数百人染病,袁公路麾下士卒,患病者亦有数千。”
说到这里,田丰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刘公山所部,也有士卒感染伤寒,想来不久后即将扩散开来。”
“什么,连刘公山麾下也有士卒染病了!”刘备震惊道。
二十万联军中,只有刘备和刘岱麾下没有出现疫病。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现如今刘岱所部也有疫病,这就代表着,疫病将在不久后也会出现在自己麾下,刘备如何不惊。
田丰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点了点头道:“不错,刘公山所部感染伤寒者,现今只有数人而已。”
刘备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典韦从帐外走了进来,抱拳道:“主公,监军回来了。”
闻言,众人皆为之侧目。
林子初那家伙,居然这时候回来了。
可刘备却猛然站了起来,急忙大声道:“君明,即刻派人拦住子初,让他在营外十里处停下,切莫入营!”
闻言,典韦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主公……这是为何?”
林朝这一路赶往长安为诸侯讨得封赏,多少也算劳苦功高,可回来不仅不迎接也就算了,怎能将其拒之门外?
见典韦一脸疑惑,刘备赶紧解释道:“君明,眼下军中大疫,子初自幼体弱,若是感染了伤寒,怕是有身故之险。某让他在营外等候,是为了保护他!还不快去!”
“哦,末将遵命!”
典韦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抱拳走了出去,带人去阻拦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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