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更好地扮演信王这个角色呢?”虽然略有担忧,但是在这片平行时空之下,重真认为除了自己,已没有人能够更好的扮演这个角色了。
国公府其实就在信王府的旁边,因此重真领着两个关宁少年以及一条被烧焦了狗毛的黄犬,招摇过市的行为并未能持续多久。
但因为信王府大火的消息已迅速地风靡整个京师,于是他便成了整个京师的焦点,行程虽然很短,却依然受到了莫大关注,从而传遍了整座皇城。
大家都在笑,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懦弱无能。
在这样的无声嘲笑之中,重真便以信王的身份,寄宿于英国公张维贤家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
天启并未对其投以很大的关注,便连信王府失火这件事儿,也只是依着魏忠贤的禀报,拨银十万加以修缮。
重真情知天启很有可能是在伤心永远失去了自己,毕竟谁能预料到生命的逝去竟会那般匆忙,让人措手不及呢?
忧愤之下,天启的身子每况愈下,倒处于重真的预料之中。
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身为大明信王,天启的五弟,按照常理,此时的他避嫌都还来不及,是绝对不可能也不能主动要求进宫,去探望当朝皇帝的。
他婉拒了魏忠贤主动要求的督工,也严词拒绝了他派遣人来监工,而是亲力亲为,好生利用这段时间,亲自督促、指导着信王府的修缮工作。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十万两银子居然是一次性拨付给他的,而不是如之前想象的那般,用多少便去户部报销。
户部属于国库,信王府则属于私房。
但大明最重要的库藏来源依然便是百姓身上的民脂民膏,也是压在华夏百姓身上数千年的一座大山——农业税。
竟重真对于封建历史的研究,这些农业税在被各地的官府收缴之后,过户部进入国库,照例是要打一个较大折扣的,从国库拨付经由户部支出,同样如此。
这种无异于雁过拔毛的行为,最终的买单行为却都要落在百姓头上。
这就是传说中神奇的至理名言,也是无可摆脱的现实——羊毛出在羊身上。
再加上地主豪强的盘剥,以至于历朝历代到了一定的时期,国库都会空虚,而百姓也都会不堪重负,地主豪强、军阀等,则都一个个脑满肠肥。
这几乎已成了大一统朝代的不变的定理,汉唐末年,莫不如是。
重真认为,若是给予大明再多几年时间,或者说大明愿如之后的清那样放权给地方,那么于守国门的崇祯自缢身亡之后,必定会迅速衍变成军阀混战的局面。
这与李洪基进京、后金入关一样,都是重真最不愿意看到的华夏历史走向。
因此,为了给自己日后多备一些雪花银,他便尽可能地节俭,有些地方能用实惠材质的,便绝不用那些奢华却又不实用的,便连壮劳力他都想自己招募。
当然,这段时间还是不宜过多地抛头露面,尤其是去前门大街这种闹市区,毕竟那里有着许多之人都对自己这只蝗虫极为熟悉,尤其是那个与自己短暂相视一夜邂逅,惊闻自己葬身大火之后,却仍苦苦等待的江湖奇女子。
人类注定会有许多的第一次,穿越者重真自然也不能例外。
第一次进京的那会儿,重真率人马踏广渠门,怒怼东林士子的童谣,至今还在那处整座皇城最为热闹的地方留有一丝痕迹。
并且因为自己葬身于大火的传言,又被人翻了出来,加以传唱呢。
于是他派出了黄小贰去招募修房子的京师壮汉,黄小贰又于途中碰上了张维贤的长子张之极正在集市里招摇。
张之极得知此事之后,当即便将此事包揽了过去,很快便回府从家大业大的国公府里,叫来了更多的家丁扈从,加入了修缮信王府的伟大工程之中。
免费的那种。
重真对于修缮事宜的指手画脚,尤其是私自招募劳力这一行径,似乎彻底激怒了专事于户部的匠作们,竟纷纷撂下挑子不干了。
重真当真是首次见到古代的劳动人民竟也有罢工的意识,问过张之极才知晓,这些无非便是某个高官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而已。
“这哪里是劳动人民哦,简直就是剥削阶级底下养的一群泼皮无赖嘛。”
重真对于这支所谓的户部工程队,整天只知道磨洋工的行为,早就已经看不过去了,见状抬抬手便将他们给打发走了,还半两银子都不给。
那个技术不怎么样,吆五喝六却极其在行的匠作头子,当即过来与重真理论。
重真没有冲他发火,更不与他一般见识,唯独端着架子,目视远处,浅笑不语,没得辱没了自己的高贵身份。
别说,这类人还真的就吃这一套,见状当即便打躬作揖道:“还请信王大人有大量,绕过我等贱民的罪过,也请看在我等苦哈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好歹支些银子,也好让兄弟们拿回家,喂养嗷嗷待哺的妻儿。”
“这……好吧!来人!”信王显然是个心肠极软之人,眼看着就要答应了。
可张之极这个连爵位都是世袭的公子哥可就没有那么好相与了,一抬腿便抽在了那个匠作头子小腿之上,骂道:“爷爷都不敢问殿下讨要工钱,你们这群泼皮无赖安敢?给爷爷立刻滚,要不然爷爷立刻打断你们的狗腿!”
嘿,别说,这些剥削阶层的帮凶还真的就怕张之极这样的世袭公子哥儿,而且还是名声在外无恶不作的那种。
刚刚还壮着胆子欺负信王没人的户部匠作们,当即便哭丧着脸,带上工具乖乖地滚蛋了,不管心中如何骂声滔天,脸上却连半丝的不服都不敢展现。
重真斜睨了张之极一眼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神憎鬼厌的。”
张之极嘿嘿笑道:“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
重真继续斜睨着他道:“这么说你完全是为了本王?”
“这……”张之极支支吾吾。
重真持续斜睨着他道:“你刚才是是谁的爷爷呢?”
张之极汗如雨下道:“殿下的……啊不,是那群龟孙的……啊不!殿下您就饶了属下吧,您才是爷,大明的王爷,属下的王爷。”
重真这才放过对他心灵的折磨,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本王也就是个闲散的王爷,你干嘛对本王如此礼遇?说,是否你爹授意来帮助本王的?”
“啊!殿下……”张之极惊得瞪大了眼睛。
重真觉得这家伙身上的香料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便重新负手而立单刀直入道:“朝堂上的争斗已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你爹是否寄希望于本王?”
“殿下,这……”张之极已彻底地说不出话儿来,觉得信王看着前方劳动场景的目光真的好深邃,眼中全是睿智的光芒。
“所以,你与你爹其实是东林的人么?”重真紧接着的这话,更是将张之极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再也无法装傻充愣,再也不敢等闲视之。
他拱手作揖,沉声而又郑重地说道:“不!信王殿下!我和我爹乃至于我全家,都并不属于任何派系!我家身为世袭的英国公,享有与国同休之尊荣,所忠于的对象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大明!而东林,代表不了大明!甚至代表不了大明的任何一个地方!”
重真不置可否道:“然而,似乎整个天下,都将东林当作了救世之人。”
张之极深深吸气,肃容道:“我与我爹从不这样认为,唯独可惜的是,我爹也就是个富家翁,无法参与大明朝政。否则,定是要怼一怼这些目光短浅之辈的。”
重真没有正面回答张之极代表英国公提出来的要求,而是说道:“尔等将之怼了,那么阉派又如何呢?岂非一家独大?”
“这……”张之极略一犹豫,压低声音道,“阉派本身就是齐楚浙等派为了对抗东林,从而被权阉粗暴揉捏在一起的颇派系,其内部分歧极大,最易分化。”
重真道:“阉派若是回复成之前的散沙状态,此消彼长之下,东林岂非更加的气焰嚣张,瞬间便可恢复成本王的皇爷爷在位末期时的状态?”
“殿下的皇爷爷是神宗万历皇帝吧?”
张之极看了看两边,终究还是咬咬牙道:“正是因此,才需一名不亚于洪武、永乐的强势帝王,横空出世,将这两碗水都端平。”
“既是洪武永乐在世,又何须仰仗这两碗水里的任何一滴水?”
“这……殿下,家父认为,阉派与东林之中其实也是不乏能臣的,只是庸臣太多而被遮住了光辉,又或者说这些能臣宁可自愚自黑,也要率先保护好自己。”
重真沉声道:“爱惜羽毛之辈,又如何能担当救国救民之大任呢?”
“这……殿下……家父……请恕属下愚钝。”张之极呆了数呆之后,最终还是在与重真的心理交锋之中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