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即将出阁读书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果能在太子面前混个差事,下半辈子包括子孙的前程都有了着落。
高拱作为内阁首辅,隆庆皇帝最信任的老臣,门第都要被踏破了。
高拱的府邸,大门外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一长排的石柱拴马桩都快不够用。
白天应酬完拜访的王公大臣,深夜,高拱和亲信们在书房筹划。
他们当然想要全部安排自己的人,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皇帝不会允许。
那么,尽量安排自己的人,同时把张居正冯保的人挤出去,就是目的所在。
兵部尚书杨傅,率先提议了高仪。
高仪是礼部尚书,资历最强,最为合适,朝堂无人能比,完全可以掌詹事府,是东宫最重要的位置。
高仪虽然没有完全倒向高拱,但是双方关系比较亲密,为了稳妥起见,这个位置一定不能让张居正方获得,所以提议高仪。
作为高拱派核心人物,杨傅的理由无懈可击。
高拱也十分认可。
他了解隆庆皇帝,这么重要的位置,给高拱还是给张居正,隆庆皇帝都不会放心。
只有礼部尚书高仪,谁的人都不是,又位高权重,隆庆皇帝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是否派人请张大人速速回京。”有人提议了。
此人说的是张四维,深得隆庆皇帝喜爱,因为才能出众,眼光卓越,连张居正都深感其材。
因为思念故乡,前不久请求回乡省亲,隆庆皇帝还专门赏赐了路费,可见对其厚爱。
众人一一提名,然后分析得失成败。
高拱,是隆庆皇帝登基前,还是裕王时的老师,本身资历足,加上隆庆皇帝的信任,所以,成为了内阁首辅。
地位是异常的稳固,说一不二的实权,朝廷大臣很多都倒向了高拱。
整个内阁,除了高拱,就剩下新进之后张居正。
张居正为了自保,偷偷和太监冯保结拜,勉强获得了一些权势,但仍然不是高拱的对手。
这一次太子出阁,张居正早就收到了冯保传来的消息,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无论如何也要安排自己派系的人进去几个,不然队伍心都要散了。
不管朝堂的形势如何。
在皇城,朱翊钧的形势大变。
定下太子,这是有了名分大义。
那么出阁读书,正式有了班底,那就是有了太子之实,根基不可轻易动摇。
朱翊钧的太子之位,铁板钉钉,在宫内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触到了顶点。
除了万岁爷,朱翊钧就是皇城权势最大的人,所有内廷档口的太监们,各自寻找机会到朱翊钧身前卖巧讨好。
皇后虽然还在冷宫,但是因为朱翊钧的孝顺,连带着待遇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奴婢敢轻辱之。
朱翊钧没有被眼前的改变,膨胀了头脑。
三年后,他登基成为皇帝,皇城一切权势反而又会回落到他的生母手里。
对他的态度,生母可比父皇严苛多了。
不过,目前,随着他出阁读书,形势对他更加有利,生母不敢在随意打他,也不能在禁他足。
反而小心交代他,以后出阁读书,一定要听老师的话,认真读书,让父皇满意。
“父皇还是重孝道的,儿臣就是因为去母后处问安的事,父皇得知后非常满意,才有了安排我出阁读书的念头,所以母亲以后莫要在阻拦我。”
朱翊钧见生母服软,趁热打铁。
李贵妃翻了个白眼,她就听不得自己的儿子一口一个母后。
好像皇后才是他亲娘似的。
不过,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朱翊钧做的符合礼法,李贵妃也没有了借口。
“哼。”
李贵妃哼了一声,有些难听话她到底忍住,怕儿子年纪小传了出去。
见李贵妃脸色不好看,朱翊钧也停止了老虎脸上拔毛的行为,见好就收,带着伴当们出门了。
出了门,他让伴当们拿出提前藏好的渔具。
一个成年人的思维,装在幼童的身体里,只能保留这点爱好了,惨不忍睹。
在之前,他是万万不敢的。
如今,多的是人愿意为他打掩护,所以他钓鱼的事,李贵妃是不知晓的。
想不到,今日为他准备鱼料的是孟冲。
有些日子没有见这货了,听说最近日子不好过。
“哟,你这货今天肯来见我了?”
朱翊钧并没有因为孟冲的讨好就放过他。
“小爷说的哪里话,实在是万岁爷跟前离不开人,好不容易得空,奴婢心里想的全是小爷,立马就来伺候小爷了。”
“可别啊,你这老祖宗,还能把我个小孩放在眼里?”
孟冲听到朱翊钧的话,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权势滔天又如何,在我们小爷面前照样得怂,朱翊钧的几位伴当们深感自豪。
孟冲脑门都磕破了,鼻涕眼泪满脸流。
他哪里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么记仇,他都以为太子忘了,本以为来讨好下太子,说几句好话,就能把太子哄好。
“行了,你这货摆这苦样子给谁看?把头顶个包,去跟我父皇告状不成?”
听到朱翊钧的话,孟冲停了下了,哭的委屈。
“奴婢听说小爷要出阁读书,得了篇好文本打算孝敬小爷,奴婢一心都是小爷,谁想小爷如此厌烦奴婢,真是破了心给小爷看才好。”
“行了行了,难得你有孝心,什么好文念给我听听。”
朱翊钧觉得达到了敲打的目的,自己又不可能换了这货,也就放过了他。
“诶,奴婢这就念。”
见事情终于翻篇了,孟冲内心松了口气,这小爷以后还真得小心伺候,不能在把他当成孩子对待。
孟冲一个大老粗,找他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孩问学问,朱翊钧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肯定别有花招。
反正,先把他狠狠敲打一番,正好杀猴儆鸡,让身边的太监们看看得罪他的下场。
然后再看看他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
果然,孟冲竟谈起了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