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若消息已然走漏,奇袭的风险太大。胜不足喜,败足以亡。”他抬起头,看着杨修。“杨侍中,再等等吧。”
杨修不置可否。
话不投机,他觉得和韩遂没什么话说。
“贾侍中何在?”
韩遂看出了杨修的意思,心里也有点不高兴。
这些世家子弟,总是这么目中无人。
“贾侍中在后面大营里,大概还有三十里。有辎重,走得慢些。你要是想去,我派人护送你。这里羌胡多,经常有劫路的,不安全。”
“多谢。”杨修虽然不想欠韩遂的人情,可是出于安全考虑,他也不敢太大意。
“那我就不留你了。”韩遂摆摆手,示意成公英带杨修出去。
成公英给韩遂使了个眼色,韩遂却不为所动。成公英无奈,只得说道:“将军,我正好要去见贾侍中问计,顺便送杨侍中去吧。”
韩遂皱皱眉,没说什么。
成公英出了帐,追上杨修。“镇西将军要部署军事,无暇款待,还请侍中见谅。”
杨修不以为然。“无妨。都是为朝廷效力,不过职责不同罢了。”他想了一下,又道:“若白马铜不在灵武谷,他可能会去哪儿?”
“不好说。”成公英遗憾地摇摇头。“灵武谷向西,越过卑移山(贺兰山)便是大漠。他们有可能向西,去都野泽,也可能向北,去屠申泽。又或者干脆就留在卑移山中,伺机出击。若无人向导,追不上还是小事,万一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杨修没有再说什么。
他一路从河东赶到这里,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有切身体会。塞内已经如此艰险,一旦出了塞,难度可想而知。
轻言追击容易,但真要是迷了路,那就是一场灾难。
老臣们极力阻止天子远征,更与天子起誓,坚决不同意天子出塞,还是有道理的。
成公英率百骑护送杨修,一路急行,尽心尽力。
路上几次遇到匈奴人的斥候,像狼群一般远远地跟着。如果没有成公英,杨修会不会遇到危险,谁也不敢保证。
半路上,成公英遇到了马超。
马超刚刚追杀一伙匈奴斥候,手刃了三人,溅了一脸血,杀气腾腾。
“这些胡狗太嚣张了。”马超骂道:“竟敢深入北地腹地,北地太守也不管么?”
成公英为他们做了介绍,特地说明杨修奉诏出使,刚见完白马铜回来。
马超打量着杨修,咧嘴一笑。“四世三公啊,果然不俗。白马铜相貌如何,武艺如何?你告诉我,我下次遇到他,就不会错过了。”
杨修说道:“那我还是不告诉你了,我还想亲手杀他呢。”
“你?”
“怎么,看不起我?”杨修嘿嘿笑了两声。“我家祖上也是军功封侯。”
马超惊讶地打量着杨修。
他只知道弘农杨氏是经学传家,却不知道弘农杨氏也是军功封侯。最让他意外的是,杨修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和他接触过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顿时心生好感。
“是么?那找机会,切磋切磋?”
“求之不得。”杨修一口答应。
马超哈哈大笑,伸手挽住杨修的手臂,用力晃了晃,又对成公英说道:“行了,我送杨公子去见先生,你回去吧。”
成公英指指漆黑的天,没好气的说道:“大半夜的,你让我再赶回去?亏你好意思说。”
马超拍拍脑袋,伸手去拽成公英。“忘了,忘了。别生气啊,这不是怕文约叔起疑心么。走,我请你喝酒。”
成公英不动声色的推开马超的手。“酒等会儿再说。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尽快向先生汇报情况,请他定计。耽误了时间,白马铜可就真跑了。”
马超觉得有理,喝斥部下回营。
杨修看得清楚,留了点心思,特意与马超攀谈了几句。
马超心情大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韩遂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争得这做先锋的机会。本该寻隙进击,如今却迟疑不前,恐怕会贻误战机。
成公英充耳不闻,面色如常。
杨修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
回到大营,已经是下半夜。
马超安排杨修成公英休息,又问杨修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杨修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点也不惊讶。“侍寝就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孟起不累,我倒是有几件事,想向你请教。”
马超喜出望外。“行,那今天晚上,我们俩挤一挤。”
他还是叫来了两个胡女,让她们侍候杨修洗漱,然后又弄来了一些酒肉,与杨修共饮。
两人入座,推杯换盏,喝了几杯。
“这是什么酒?真烈。”杨修呲着牙。
“羌酒,用羌地所产的青稞酿成,和羌女一样烈。不过不上头,放心喝。”马超说着,又给杨修添了一杯酒。“你想问什么?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杨修打量了马超一眼。“孟起可知你的大名已经传入天子耳中?”
马超眼神微闪。“是么?”
“贾侍中曾经陛下说,西北出良将,而少年英雄中以孟起为最。”
听说贾诩在天子面前这么夸自己,马超心中痛快,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嘴上却谦虚了几句。
“可是为何孟起不为先锋,反倒让韩文约做了先锋?”杨修一脸的不解。“诚如孟起所言,韩文约如此稳重,只怕要贻误战机。”
马超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握着手中的酒杯,沉吟了片刻。
“这话本不该说,但德祖与我一见如故,我就不瞒你了。韩文约麾下有几个羌胡头领,当年是随段公讨过东羌的,通晓战阵,也熟悉北地地理。这个先锋,除了他,还真没别人能做。”
杨修立刻问道:“有匈奴人吗?”
马超瞥了杨修一眼,举起酒杯,与杨修一饮而尽。
“段公当年平定羌乱,麾下有数千义从,什么人都有,又岂止是匈奴人?不过,你也不要以为匈奴人就一定会和匈奴人一条心,他们互相之间的仇说不定比汉匈之间的仇更大。韩文约持重不前,绝不是因为部下有匈奴人,而是担心损失太大,影响了他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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