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的见面礼,一般都是先亲切地寒暄,待互吹完了之后,才议论正事。
这有点像老百姓们见面时的打招呼,问你:吃了没?其实,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请你吃饭。
都是虚的。
相比起齐誉的嘘寒问暖,黄飞的架子就显得有谱多了。他是内卫,只效忠于皇帝,有资格端这个架子。
虽然他的逼格高,但却没有参政和议政的权利,于是,他就选择了闭目养神,坐在那闭口不言。
齐誉品了口茶,道:“高大人深入贼山,竭力剿匪,劳苦功高,在这里,我代表琼州百姓多谢你了。”
“唉……劳苦功高哪里敢居,无功而返倒是事实。”高忠德略显汗颜,客观地说道。
齐誉接过了这个话茬,顺着问道:“闻将军两次清剿皆未果,不知是何原因?莫非贼酋那宴精通韬略,我军难以克胜?”
“也不然!”
高忠德抿了口茶,回道:“忠德认为,清剿未果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琼南五指山附近的地形有些复杂,我方正规军难以施展出自己的长处。二是因为敌我双方兵力的不相上下,无论是采取什么样的战术,都没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齐誉恍然,表示理解。
关于地形复杂,对战局上肯定有些影响,但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关键还是在于提到的第二点,己方在人数上没有优势,这才是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
在热型武器没有普及之前,战争几乎都是人数上的比拼,军备还在其次。
以少胜多?
有,但是很少,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经典,被大家津津乐道了。
以少打多也是有前提的,除了天时地利之外,还要得益于人谋,三者缺一不可。
高忠德力不从心地一叹,道:“只可惜我朝廷的大部分军队都派去了守护长城以及抗击抗倭,无暇顾及到琼州,若能有朝廷军相助一臂之力的话,何愁这里的祸乱不平?我府军现在也是孤立无援呀!”
府军,属于是巡抚所管的地方军,和兵部的朝廷军是有区别的。
不过,他说得这也是事实,朝廷方面确实没有增援。
相比起北方二强的虎狼之师来说,琼州的土著叛乱就如同土鸡瓦狗一样,朝廷军又怎会为此小事而转移重心呢?
可是这么一来,就苦了我齐大郎了,那晏不除,就恢复不了琼州的长治久安。
齐誉蹙眉问道:“将军打算如何?”
高忠德说道:“我打算回一趟羊城府,向陆巡抚发出求助,看看能不能再调配三五千兵马给我,一旦我人数上占了优势,我便敢放手一搏,完全不必担心全军覆没的问题了。”
全军覆没的后果非常严重,不仅丢人,还会被重批,所以,武将们为了保护自己,一般都不会选择冒然激进的进军方式。
然而齐誉所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而是他口中的三五千兵马。
这很难吗?
很难,但是,齐大郎却握有一招神来之笔!
“呵呵,敢问高将军,我若借给你五千大兵,你有没有把握拿下那宴?”齐誉装了一把十三,宛如诸葛再世,似乎深不可测的样子。
高忠德哈哈大笑,道:“当然!如果手握着双倍于敌的兵力还不能取胜的话,那我还不如卸甲归田,回家养猪去算了!”
“好!”齐誉大喜,畅笑一会儿后,才道:“高将军,你权且在这暂等数日,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必有五千大兵拱手奉上!”
高忠德大惊,颤声道:“你……你养了私家兵?”
“咳咳!”
齐誉才刚喝下一口茶,闻言就被吓得喷了出来。而后,他急忙摇头,断然否认。
四品知府豢养私家兵可是杀头的大罪,这种要命的屎盆子,谁敢去接?
“我说高大人呀,女人你可以乱抱,话可不能乱讲,你开这种玩笑话,会吓死人的!”齐誉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平复说道:“其实,我口中的这五千大兵,也是朝别人借的,绝非我的私养。嗯……关于此事,我先卖个关子,等你见了就明白了。”
“好吧!”
……
在送走高守备之后,齐誉就把黄飞叫到了官宅里。
他言,有事情议。
议?
黄飞顿感纳闷,自己的职责是保护齐大人的安全,能有什么事情可议的?
还真有!
“黄兄,商量个事儿,我欲让你急赴内陆的广东府去搬请救兵,还望你不要推辞。”齐誉拱拱手,求道。
这种政务上的事,不属于黄飞的份内职责,理论上来说,他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齐誉也不想这么使唤他,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所以,也只能求他帮忙了。
黄飞闻言一怔,试探般的问道:“莫非……那所谓的救兵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五千大兵?”
“正是!”
噢……
黄飞抿了抿嘴,终于回过味来,并笑道:“哈哈,我猜到了,你是在惦记哈里手下的那些个倭寇吧?”
“是的。”
“所以,你就想让我把跑这一趟,去把哈里给你请过来。”
齐誉狡黠一笑:“黄兄真是聪明,不过,你却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嗯!对的是,我确实是惦记哈里手下的那五千倭寇;错的却是,我不是你把他‘请’过来,而是给我‘骗’过来。”齐誉咬文嚼字,笑着说道。
“骗他?”
“呵呵,黄兄有所不知,哈里此人虽然颇有情义,但他却是个很注重现实的人。在他的眼里,教众就是他的一切,哪舍得被我用来打仗霍霍?你若实话实说,他算过之后肯定不来,但你若是骗他,十有八九便可成事。”
“你说,怎么骗吧!”
齐誉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银色的十字架,道:“这是哈里以前留给我的信物,你就拿这个去找他。嗯……你就说,琼州发现了一座无与伦比的宝藏巨墓,那里面埋藏着海量的珠宝……”
“你千万莫提关于打仗的事,只称让他过来帮我挖掘一番,然后,一起分赃……哦,应该说是一起同富贵!我琢磨着,他在听之后,一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的。”
黄飞迟疑道:“你确定哈里会信你?”
“会的!”齐誉很自信地点点头,又道:“哈里在赠我这个十字架时曾说,以后我若有急用他的地方,就让我差人拿着此物去寻他。你去了之后,只要不言打仗,他听后一定会过来的。所谓的挖掘古墓,不过是诱他过来的幌子而已。”
黄飞咂咂嘴,道:“这种小事,你随便派个人过去传话也就是了,何必由我亲自出马?我若是走了,谁来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谁?
——枪!
当然,实话不方便明说。
“黄兄,今时不同往日,庸王已经对哈里抛出了橄榄枝,若不能及时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很有可能会出乱子。因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才想着让你亲自出马的。若别人去,我不放心。”
还有一个潜在危险齐誉没有明说,那就是哈里麾下的那五千名归化倭寇,别看他们表面上温驯老实,若一旦被庸王引诱利用,难不保露出原来的本性。那种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黄飞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十字架后,便道:“既然事情紧急,那我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好!”齐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道:“七日之后,我命彭文长借调当地的渔船,去到琼州海峡的岸边接你,把你们一众人马全都载回到琼州来。”
琼州海峡的宽度,不过六十里水路的航程,渔船打个来回,完全应付的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在黄飞离去之后,齐誉略带愧疚地自语道:密斯特哈里,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坑你的,骚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