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不怒自威,首先发话:“卢大人,四皇子殿下,此番气势汹汹地来我唐府,有何贵干。”
太子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听卢昱说:“唐大人,冒昧叨扰,是有事想请教令千金。”
唐欣一愣:“找我的?”
唐德转向唐欣,面色更黑:“唐欣,你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爹,如果按你的规矩,我闯的祸多了去了,我哪知道是哪一件。”
“是有关前几日尚书何大人的儿子何俊繁之死一事。”卢昱说着,以眼神示意祁充。
祁充大方走上前,毫不含糊:“五天前,何府小公子何俊繁在家中被一名叫做郑姜的盘泥族女子杀害。根据在何府留下的痕迹,当晚郑姜被武功高强的神秘人救出。这几日我们严密排查,始终无法找到郑姜的下落。”
唐欣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祁充,又正儿八经地对卢昱说:“卢大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这个叫郑姜的。难道就因为我在背后说了何小公子几句坏话,何大人就要迁怒于我?”
祁充不慌不忙地继续说:“唐小姐应当认识郑姜。当初唐小姐长住报国寺的时候,郑姜也在那里,和四皇子一起。”
“哦,你说石宁啊。是石宁杀了何俊繁?不至于啊,我看她不是那种,怎么说呢,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啊。”唐欣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四皇子殿下,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你怎么也特地跑来?我不相信你还对石宁有旧情,难道就是专门过来看我笑话的?”
太子不予理会。祁充又继续说:“郑姜自一年前起,和一名叫元礼的书生同住。这两个月,于思梅经常出现在郑姜家,与她相谈甚欢。”
我站在唐欣身后,祁充话音刚落,唐欣猛然回头看向我,双眼中满是震惊。
唐德、唐夫人、唐懿几人的目光也聚集在我身上,唐懿故意瞪着眼睛大声说:“哎哟,唐欣,你怎么这副模样,装作不知道吗?我说你每天出门还非要把于思梅带上,又没见她进宫去,我哪里都找不到人。你倒是给她安排了个好去处,什么时候你对我这个哥哥也能这么上心啊。”
“唐懿!”唐德低沉地吼了一声。唐懿识趣地闭上嘴,站在一旁看好戏。
唐欣没说话,卢昱直接盯上我:“于姑娘,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脸颊发烫,背脊发凉。我故意装作惊慌失措,颤颤巍巍地说:“这些天我是经常去找郑姜,不过最后一次见她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后来我听说她闯了祸,还到处寻她,想劝她向官府自首。她平时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根本不见她人影。”
我说完,卢昱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不置可否。
“那你又听郑姜提过,她认识的人中有谁武功高强吗?”祁充又问。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郑姜之前并不认识于长欢。听于长欢说,他也是刚到京城,听人说起郑姜被强行掳进何府,才潜入何府打探情况,遇上何俊繁身死之事。
“这么说来,你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卢昱话里有话。
大理寺肯定查出了些蛛丝马迹,要不然不会找上门来。我不能自乱阵脚,只好继续替自己和郑姜辩解:“卢大人,这些日子我确实与郑姜经常来往。我虽然没见过元礼,但我看得出来,郑姜对他甚是喜欢。但前些时候我去找她,她已经不在家了,我还以为她只是太繁忙,根本不知道她进了何府。是何小公子出事之后,我才听人说起此事。郑姜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对何小公子构成威胁,会不会这只是一个意外……”
“哼,郑姜怎么可能喜欢元礼这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她是被贺千重送给元礼作婢,心里肯定极为不甘心,想方设法混进何府,一定别有所图。估计是何小公子发现她手段肮胀,心思复杂,想赶走她。她一时气愤,才联合神秘人残忍地杀害了何俊繁,再畏罪出逃。我已经请示皇帝,发出通缉令悬赏一千两缉拿郑姜,一旦她有任何反抗迹象,格杀勿论。”
我一惊,脱口而出:“卢大人,何俊繁之死查清楚了吗?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郑姜既然胆敢逃跑,就敢明白有此下场。”
“卢大人,此事如果另有隐情……”
“四皇子殿下,你觉得呢?”卢昱打断我,询问太子。
我也焦急地看向太子,期盼他能给我一些安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太子来唐府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只有短暂的错愕,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眼下,我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
卢昱从太子那里得到满意的回应,气势更盛,又对我说:“你如此担心郑姜,还为她百般辩解,看来你知道什么隐情?”
我没回答。
卢昱等了一会,没了耐心:“看来你是不会主动交代了。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也罢,祁充,你说说你调查的结果。”
“是,卢大人。”祁充说,“我们已对将京城进行过几次全面搜查,没发现郑姜的踪迹,我怀疑她早已不在京城。这几日各个城门处没发生有人硬闯的异常情况,应当是有人故意帮助郑姜蒙混出城。”
说到这里,祁充停顿了下,抬头看向我。两眼黑洞洞的,像是要把我吞进去。看来,他查到我了。
果然,祁充又说:“于姑娘,前天上午,你曾坐马车离开京城,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返回城中。当时,你手持唐小姐的令牌,说是唐小姐让你去城郊采摘落满露珠的花朵制作香囊。可有此事?”
唐懿像猴子一样,一眨眼工夫窜到唐欣身旁,用不大不小,正好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哟,唐欣,你为了四皇子殿下,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啊,不对,你哪会做这种女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唐懿的话让我更加不安,可我下意识地别过头,根本不敢看唐欣的表情。幸好,唐欣没有出声。
我和祁充直直地对视,言辞恳切:“祁大人,确有此事。当天我是坐着马车从东门出城,赶车的车夫是男人,守城的官兵亲自查验过。马车里只有我一个人,官兵也是亲眼看到马车里的情况。如果祁大人怀疑是我暗中帮助郑姜,还请祁大人问明实情,以证我的清白。”
说到最后,我干脆利落地跪下,双手贴地,埋头看着地板。
哪知卢昱不愿意轻易放过我:“美人族人诡计多端,想要瞒过官兵的耳目,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更何况,还有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从旁相助。”
我把头埋得更低,额头抵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卢大人,我自小进入唐府,有幸受到唐大人的庇护,感激不尽。这些年我一向本本分分,奉公守法,从没做过任何出格越矩之事……”
“于思梅,你别以为你这副姿态能打动我。”卢昱强行出言打断,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你们美人族最擅长扮作楚楚可怜迷惑人心,靠着惺惺作态获取好处。你若是真的本分,就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有幸凭着一张好脸成为唐府婢女,为何还要去和其他不相关的人来往?”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卢昱语气凶狠:“我劝你最好早点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要侥幸,好好认罪,我还可以对你从轻处罚。郑姜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容貌特殊,除非她永远不在人前出现。否则,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她抓回来……”
“那你倒是赶紧去抓啊,怎么还有闲工夫在我唐府浪费时间呢?”唐欣突然说,声音高亢而尖利,“卢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就是这么胡乱办案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在骠骑大将军面前耍威风了?”
我诧异抬头,唐欣伸长了手臂,正嚣张地指着脸色铁青的卢昱。
“唐欣,你怎么能这么和卢大人讲话?快道歉!”唐夫人立刻出来打圆场。
唐欣很是不屑:“我哪里说错了吗?就算我、于思梅与郑姜相识,值得卢大人亲自来唐府一趟吗?如果不是卢大人闲得慌,那就是何大人在背后施压。可是不对啊,如果我是何大人,儿子强抢女人不成,还丢了小命,这种丑事我肯定死命藏着掖着。卢大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抓犯人,发通缉令,重金悬赏,生怕大周有人会错过这场好戏一样,这不是故意让何大人丢脸吗?”
“唐欣,你说的什么话,给我马上滚回屋里去。”唐德发怒,眼冒火星。
“卢大人可是特地来找我的,他不走,我怎么能走,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唐欣说着,又朝卢昱靠近两步,“卢大人,你来了这么久,就只知道逮着于思梅一个人问东问西。你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卢昱皱眉,强压着脾气说:“那请问唐小姐,你有没有吩咐于思梅去城外帮你摘花回来做香囊?”
唐欣嘻嘻一笑:“这可是我这个黄花大姑娘的感情私事,四皇子还在这儿呢,我不好意思说。你要是有证据,你直接带我去大理寺审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