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庞俊楠等人就去了码头。
船帆遮蔽了视线,一艘艘商船在等待靠岸。
市舶司判官陈炳申率一众官吏在码头边上,查验外商货物,一大胡子外商在船头笑着和一众官吏打招呼,如同老朋友相逢一般。
看到走过来的督察组,满脸笑容的陈炳申突然沉脸道:“靠岸,严查他的货!”
大胡子愕然,陈判官为何突然变脸?
他瞄了一眼逐渐靠近的庞俊楠等人,瞬间明白原因,忙脸色肃然,可怜巴巴道:“小人在遭遇了风暴,幸好老天保佑,捡回了一条命······官爷你们看看这艘船,差点就沉到海底······小人侥幸活命,高兴过头了,话有点多······”
大胡子指的那艘船确实有明显的破损,尤其船帆破破烂烂的,似乎真遭遇了风暴。
秦好目光犀利,他早看出了其中猫腻。
马丹,给老子唱双簧,绝对有问题,就盯你了。
好几个小吏上船翻查并记录船上货物。
“象牙三百二十五株,玳瑁一百六十三只······”
小吏念完货单,陈炳申冷脸道:“搬上来,赶紧称!”
随后货物被搬上码头,大胡子凑过来满脸堆笑道:“陈判官,抽解后剩下的货物什么价?”
价格是商人最关心的事,不远万里来到溯州,就为卖个好价钱。
演戏演全套,大胡子凑过来讨价还价才显得正常。
陈炳申瞥了旁边的庞俊楠等人一眼,大声责骂道:“你还想要多少?别贪心不足,老规矩,一斤三贯半······”
“判官大人,这也太便宜了,能不能加一点?不然小人这一趟可就白跑了!”
大胡子哭丧着脸道,“大海茫茫,来一趟就是过数次鬼门关,但凡海外其他地方能买得起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大老远跑溯州来······判官大人,再加点吧!”
陈炳申不理大胡子卖惨,他不耐烦道:“这已经是最好价格了,一边去,别妨碍我公务,赶紧称,后面还排着队呢。”
有数个小吏过来称重,完后十抽一顶税。
“且慢!”
正准备装货时,秦好突然阻拦。
陈炳申赔笑道:“郎君有话快说,这货却耽误不得,京城许多官宦都翘首以盼,就等这批货呢。”
话中隐含责怪和压制。
小伙子别闹,京城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你一个晏相公不亲的外甥算个球。
陈炳申说着看向庞俊楠,眼神中隐隐闪烁不满。
你是督察组老大,怎么允许一个毛头小子跳弹?
庞俊楠没有理睬,秦好走过去,拿出一根粗大的象牙道:“在过去五年内,溯州市舶司象牙价格是两贯零二十左右,今年怎么涨了这么多?”
那枚象牙至少有五六十斤,秦好毫不费力举着把玩,边上的人不由咋舌,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力气倒是不小。
这话直中要害,陈炳申惊愕秦好为何对象牙价格了如指掌,忙辩解道:“郎君,那是以前的价格,今非昔比······”
秦好把象牙放回去,回身盯着陈炳申道:“这五年以来的象牙和今年的有什么不同?麻烦判官解释一二!”
陈炳申猝不及防,干笑一声糊弄道:“货物就是这样,有涨有跌,今年象牙涨价了!”
“谁涨的?涨价的依据呢?”
这种事市舶司谁都在做,故意提高价格和商人分利润,盘剥的却是大宇消费者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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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涨船高,售价必然是天文数字。
陈炳申心中本沉稳,被秦好紧紧逼问,心里顿时慌乱,他强作镇定道:“就在前几个月,一只满载象牙的船队遭遇风暴,全都沉没大海······象牙因而涨价。”
这个理由太强大,强大到让督察组也无话可说。
你不信?
有种去实地考察,最好去打捞船只。
这理由就如千钧之力打在棉花上,一般都是不了了之。
“陈判官,你看到沉船了么?请说出沉船的具体地点和时间,具体是谁的船队,还有具体数额,沉了几艘船,船内装有多少象牙······”
强大的理由在碰到刁钻的审问后,虚假顿时浮出水面,陈炳申瞬间傻眼了。
这问题别说是他,梁知州来了都没办法回答。
“这种事我自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应该不会有假,此事上报过的。”
“谁同意的?”
这事和好多部门都有瓜葛,三司有,政事堂有,一追究就会露馅,明显这些部门的掌舵人没有收到上报,否则三司的人不会不知道。
陈炳申没有说话,很委屈的嘟囔道:“我只是个小官······”
秦好又问道:“你在市舶司多年,海贸事宜很熟悉吧?”
“熟悉!”
他敢说不熟,立刻渎职的大帽子就会扣上。
“外商船队沉海,应该一级一级上报,你是判官,这是你的分内之事。”
这话没毛病,陈炳申唯有叹息道:“外商是大宇的朋友,多年来为大宇海贸做出巨大的贡献,这不是我一家之言,朝中重臣都是这么看的。”
陈炳申脸色冷了。
这明显就是挑他的刺,这时候可不能软,否则而被他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这种事他能挑刺,我也能糊弄,争执起来他也没理由凭空给自己安个罪名,我还能以故意阻碍码头验货弹劾他。
秦好看了一眼陈炳申,眼中全是轻蔑,“大宇的朋友?可笑,我看是你的朋友吧!?”
“放肆!”
陈炳申已决定强硬到底,他满脸怒容道,“这是赤果果的污蔑,这等冤屈我不会受,溯州市舶司也不能受,此事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即刻上书京城,讨一个公道!”
呵呵!
狗急跳墙了。
就这点本事还想翻天。
告诉你,哥不是来找茬的,哥是来清理溯州市舶司的。
“来人!”
秦好一声喝,庞俊楠身后的随行军士立马上前听令。
“拿下陈炳申,马上审讯!”
陈炳申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是泼皮才有的行径。
“你没有这个权利······”
陈炳申悲愤吼道,“这是污蔑,这是臆测······我要叩阙,我要敲登闻鼓······”
督察组只有权利督查,然后将问题上书,朝廷再做出决定,这么直接捕人审讯,他们确实越权。
秦好冷冷道:“拉下去严厉拷问,抗拒的话就把陈炳申变成陈炳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