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郑王妃的瞬间,诸葛三元终于明白杨铉的目的,此时想救那村民已经来不及,而且身边还有一名不良人躲着。
诸葛三元已经猜到这名不良人是谁派来的,心中充满了忌惮,哪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郑王府侍卫奔上前去,乱刀砍死了石头,然而李茂早已死透了。
郑王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愤怒道:“给我杀了这个村子的所有贱民!我要为王儿报仇!”
诸葛三元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身子向后飞退,同时向那名躲在另一棵树上的黑衣人射了一颗石子。
石子射在黑衣人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黑衣人随着断枝落在地上。
众侍卫听到动静,顿时发现了黑衣人。
郑王妃目光一闪,厉声道:“将他抓过来,本宫要活口!”
众侍卫顿时向黑衣人奔来。
那黑衣人还以为是脚下树枝承不住自身重量才断裂,并不知是诸葛三元出的手。
翻身落地后,飞快的向田野间纵跃而去,没过多久,郑王府的侍卫便全部跟丢了。
诸葛三元却已经悄悄尾随在后。
黑衣人一路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才总算放慢脚步,此时天色渐暗,诸葛三元跟踪的越来越费劲。
就在这时,那黑衣人进入一处峡谷,诸葛三元也从侧面跟了进去,然后,他在峡谷中看到一名穿着黑袍,白布遮面的男子。
只看了一眼,诸葛三元便头也不回的退出峡谷。
那个特殊的装束他认识,以他的武功,也不敢在那名男子面前过多窥伺,以免被对方发觉。
他需要赶紧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告诉武承嗣。
武承嗣的小殿中,听到诸葛三元的一番叙述,武承嗣与妻子对视了一眼,长吐一口气,道:“原来是他。”
李芷盈有些焦急的说:“那些村民没事吧?”
诸葛三元道:“老夫后来又折回去看过,那些村民并没有被杀,想必郑王妃已经恢复了理智。”
武承嗣沉默良久,道:“紫娘偷听到的消息应该针对的是太子,既然与我们无关,而且陛下也知道了,我们就不必再深入了。”
……
与此同时,沛王府。
韩王用力将一只茶杯掷在地上,怒道:“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人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这下咱们杀死李茂的事不就暴露了?”
韩王和沛王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杨铉的计划本来是很不错的,而且那名村民也被郑王妃亲手下令杀死,已经死无对证。
哪知最后却冒出一个黑衣人,将杨铉干的事窥探的一清二楚。
杨铉垂着双目,一言不发。
越王皱眉道:“既然发现那黑衣人,你为何不去追赶?”
杨铉道:“当时郑王府的侍卫都在旁边,我不好现身。”
“真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韩王怒道。
沛王沉默了一会,摸着下巴道:“奇怪,那样的一个小村子,怎么会出现一个黑衣人?”
杨铉道:“属下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沛王问。
“那黑衣人不可能是跟着我们来到那村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跟着李茂才去到那里。”
“他为何盯着李茂?”越王问。
杨铉缓缓道:“那人瞧见郑王府侍卫后,选择了逃跑,说明不是郑王府的人。”
越王搓了搓手,苦笑道:“那应该是武承嗣的人了,他想知道紫娘到底告诉了李茂什么消息,派个人盯着李茂很正常。”
杨铉不说话了,他也是这样猜想。
沛王冷冷道:“如果真是武承嗣,那反而好办了,明天就是封禅大典,我们下午就可以按照计划行动,到时候便是武氏的末日!”
韩王捏了捏拳头,咬牙道:“武承嗣这臭小子,在扬州一直骑在我头上戏耍于我,等他落到我手上,我定要将耻辱加倍奉还给他!”
越王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就在这时,书房大门忽然被人撞开,只见郑远宁急匆匆进入书房,脚尖还被门槛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沛王从未见过郑远宁如此惊慌失措过,倏地站起身,道:“郑公,怎么了?”
郑远宁喘着气,嘶声道:“殿下,不好了,陛下的病情忽然恶化,他已经传下旨意,取消封禅,明日就返回长安!”
“怎么会这样!”韩王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越王咬牙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巧!”
沛王紧紧握着拳头,双目闪烁道:“莫非是武氏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所以劝陛下返回?”
越王皱眉道:“应该不会,如果他们真的发现石碑,只需派人进入水中,毁掉上面的字就可以了。”
韩王抬头望着天花板,怔怔道:“难道这是天意?”
沛王怒道:“王叔公,这天下是我李唐的,天子也姓李,老天爷怎会向着武氏?”
越王急忙道:“皇侄,你别着急,我们再从长计议。”
沛王冷冷道:“这次筹备这么久,若是还不能成功,以后成功的机会只会更小了。”
“那你的意思是?”
“今晚就启动机关,在父皇离开之前,让他看到石碑!”
越王踌躇道:“若是没有祭祀就让石碑出现,只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沛王冷冷道:“就算打了折扣,也够武氏好受的,我就不信看到那座石碑,父皇还敢让武氏把持朝政?”
韩王一拍桌子,道:“不错,好不容易的筹划,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咱们今晚就动手!”
越王想了想,道:“那好吧。”
沛王盯着郑远宁,一字字道:“岳父,让杨务廉立刻动手,事后千万要记得毁掉机关,不能让他们发现石碑升起来的秘密!”
郑远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殿下放心,那我去了。”
“对了。”沛王忽然道。
郑远宁回过头来。
“让李旦去看望一下父皇吧。”沛王轻轻道。
郑远宁心中一凉,明白沛王这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点头答应后,郑远宁离开了书房。
很快,李治病重的消息传遍整个行宫,群臣尽皆震惊,与此相比,淮南王李茂被杀的消息,倒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郑王和郑王妃分别去找了皇帝和皇后,然而却没有得到两人接见,郑王李元礼极为愤怒,当即命手下不良人全力调查李茂之死。
……
黑暗很快笼罩了整个行宫,这个夜晚,秋风似乎特别狂暴,风啸声呼呼作响。
子夜时分,原本平静的燕微湖水忽然荡起一圈圈波浪,湖水中间,隐隐可以看到一道黑影缓慢上升。
在湖面之下,一个巨大的机关正在卡兹卡兹的运作着,发出的嘈杂声音全部被湖水所掩盖。
对行宫中的所有人来说,皇帝李治的突然病重,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烦躁,武承嗣同样如此。
而且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李治的病情并不是突然恶化,他很可能是得知三井村发生的事情后,被气病的。
然而武承嗣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他很明白,得知封禅取消后,沛王他们很可能孤注一掷,今晚就启动计划。
这让他无法入眠。
忽然,一只轻柔的小手抓住了武承嗣的手,武承嗣反手握住了那只手,转头看去,李芷盈正关切的望着他。
武承嗣没有说话,就这样握着妻子的手,躺到了清晨。
第二日一大早,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冲击着行宫内所有人的思维。
燕微湖水面上,竟然升起了一座石碑!
乾龙殿,寝殿。
魏东福跌跌撞撞进入殿中,嘶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回答他的是一道威严的女声。
魏东福这才看见武皇后坐在床边,给李治喂食清粥。
魏东福喉咙更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李治虚弱的问道:“东福,为何不回答皇后的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东福瞥了武媚一眼,只见她一双凤目正冷冷盯着自己,急忙磕头道:“陛下,皇后殿下,燕微湖上升起一座石碑!”
李治怔了怔,道:“湖中怎么可能升起石碑?”脸色一黑,怒道:“你没有胡说吧?”
“老奴绝没有撒谎,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李治沉默了一会,虽然病体沉重,但如果魏东福说的是真的,再考虑到今天是封禅之日,那很可能是上天降下的旨意,自己绝不能不去。
“传旨,摆驾燕微湖!”
当李治和武媚坐着龙撵一同来到燕微湖时,只见湖边已经围满了人,人人脸上现出惊恐之色,李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湖面看去,果然可以看到一座石碑立于湖水之上,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五丈多高。
瞧见石碑上四个殷红大字后,李治脸上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武代李唐!”
四个字仿佛鲜血染就一样,一些久经朝堂的官员已经能够从这座石碑上闻到血腥味。
韩王大声道:“陛下,今天是封禅之日,这座石碑一定是来自上天的警示,天意不可违啊!”
“母后,您快向父皇解释……”太子刚出声,便被身边的刘仁轨拉住了。
武承嗣向在场官员看去。
其中沛王一党和太子一党都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武氏子弟个个面色惨白,与武氏交好的官员也面露惊恐之色。
众人谁都想不明白石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湖面,明明昨天湖面上还什么都没有。
再加上这里是泰山,与天地最近的地方,而且今日原本就是封禅之日。
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老天降下的警示。
不过就算在如此关头,也并非没有人为武氏说话。
苏定方洪声道:“陛下,您今日并没有向上天祭祀,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座石碑,臣觉得有些不对劲!”
韩王大声道:“有什么不对劲的,陛下龙体不适,无法祭祀,上天一定是体谅到这一点,所以提前降下警示!”
“你给朕闭嘴!”李治忽然暴喝道,说完捂住脑袋,似乎头疼颇为严重。
沛王见李治如此态度,心中一凉,道:“父皇……”
“你……你也闭嘴!”
沛王惊恐不已,莫非李治不信?
然而瞧见武媚去扶李治时,却被李治甩开,心中又稍稍安心一些。
虽不明白李治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但他并没有怀疑这座石碑就好。
群臣瞧见皇帝古怪的态度,顿时面面相觑,皆想莫非如此情况下,皇帝依然选择相信武皇后?
将作大监杨务廉朗声道:“陛下,我等身处泰山之下,决不可违抗上天之意,否则只恐降下天灾。”
李治盯着石碑看了好一会,低沉着嗓音问:“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早已得到刘仁轨指使,低着头道:“父皇,既然是上天警示,我们可不能不听,不过母后并无大过,还请您从轻处置。”
李治目光在所有大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武媚,轻轻道:“媚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武媚叹了口气,道:“陛下不妨问问长平王的说法。”
李治愣了愣,转头看向下方的武承嗣,道:“长平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武承嗣将手放在额头上,做出眺望石碑的模样,道:“陛下,臣好像在石碑左下角看到一排小字,想必也是上天的警示,臣恳请陛下亲自过去看一眼。”
韩王伸长脖子向石碑看了一眼,大声道:“一派胡言,本王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武承嗣微笑道:“陛下,皇家夜宴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吗,您只要去石碑旁看上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治心中巨震,年初时,武承嗣在皇家夜宴上破除李云仙装神弄鬼的事,莫非这次又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群臣瞧见武承嗣的表情,也纷纷觉得有异,李勣和苏定方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沛王李贤隐隐预感到不妙。
“父皇,不如让儿臣过去看一眼吧。”
李勣冷冷道:“沛王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陛下亲自过去察看才妥当,以防有人捣鬼!”
越王道:“陛下,您身体既然有恙,不如就让沛王殿下帮您去看一眼吧。”
沛王一党的张大安、郑远宁、张虔勖等和一干李氏子弟纷纷出言附和。
李治冷笑道:“怎么,八哥,你这是在逼迫朕吗?”
越王猛吃一惊,道:“臣不敢!”
李治拉住武媚的手,道:“皇后,你陪朕过去瞧一瞧。”
“臣妾领旨。”
李治和武媚离去之前,下旨让各国使节和使节团相关人员全部离开,让一心想看好戏的各国使节十分失望。
不久,一艘巨大龙船载着李治和武媚向石碑缓缓过去了,岸边的众大臣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擦着额头冷汗,有的脸色阴沉。
武攸暨、武攸绪等武氏子弟纷纷来到武承嗣身边。
“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武攸暨焦急的问道。
武承嗣眯眼望着河面,淡淡道:“别急,等会我会把所有因由都解释清楚的。”
湖面之上,李治的龙船已经靠近到石碑旁边,李治和武媚站到船头最靠山的位置,一同仔细打量着石碑。
武媚五指握紧,心中也有些紧张,待瞧见石碑左侧果然有一行小字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陛下,你快看!”武媚指着小字方向。
李治转眼瞧去,果然发现在距离水面三尺的地方,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字体太小,无法看清楚。
李治立刻命人放下小船,再让魏东福亲自坐船去瞧。
魏东福瞧完后,脸色苍白如纸,回报道:“陛、陛下,真的……有一行小字。”
“朕当然知道有字,朕问的是什么字,上面写了什么?”
“是……是……是……”魏东福嘴唇颤颤巍巍,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治又惊又怒,和武媚一起下到小船上,向石碑靠了过去。
岸边的众人各自交头接耳,面面相觑。沛王、越王和韩王将杨务廉围了起来,韩王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务廉是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人,一双手比普通人长的多,他正用那双特别长的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满脸的惊慌失色,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身旁的杨泰咬牙道:“各位殿下,这里的事都是在下负责的,父亲只负责机关,责任都在我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韩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咆哮道:“你负的起责任吗,废物东西,大事都坏在你这厮手上了!”
一旁的越王注意到不少人看了过来,急忙拉住韩王,道:“别乱说话。”
就在这时,李治的大船驶了回来,众王侯公卿纷纷向李治脸上看去。
很多朝臣都是第一次看到李治像现在这样愤怒,他目光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尽数倾泻在越王身上。
“李贞!你干的好事!”李治怒吼一声,整张脸涨的通红。
越王咬着牙道:“陛下,臣不知您指的是什么!”
武媚一边轻抚李治的后背,一边睥睨四顾道:“石碑上写着:越王李贞六月初八修建此碑于长夜岛。”
群臣顿时哗然。
上天的警示自然不可能出现这些字,再蠢的官员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座石碑是越王李贞用来构陷武氏的工具。
李贞顿时面若死灰,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颅。
沛王硬着头皮道:“父皇,那些字也有可能是别人写上去陷害越王叔的!”
李治指着自己的二儿子,怒吼道:“你这个逆子,又是陷害太子,又是陷害皇后,等除掉了她们,就该来对付朕了,是也不是?”
沛王心中巨震,李治怎么会知道他要对付太子?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嘶喊道:“父皇,您有没有想过,这石碑如果真是越王叔陷害武氏,怎么会有这样一行小字!”
李治愣了愣,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皇兄,沛王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最好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一直保持沉默的纪王李慎忽然开口。
郑王李元礼跟着道:“陛下,臣的儿子昨天不明不白的死了,再加上今天的事也极为诡异,臣怀疑背后一定有人捣鬼。”
这两位一直保持中立的王爷在关键时刻,依然选择站在李氏诸王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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