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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无双麴鸣宗 止啼温石兰

即鹿 赵子曰 5203 2021-11-30 10:43

  氾丹求立战功,不愿给莘迩呈报“北虏前部到来”的敌情,但不用他呈报,莘迩已知此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为兵家的基本常识。

  莘迩也遣派的有斥候在外。

  便在氾丹获讯的前后,莘迩的斥候,亦将温石兰的情况上禀给了莘迩。

  莘迩召杜亚、北宫越、麴球、傅乔、羊馥、张龟等商议。

  诸人与氾丹主簿苏清的判断相同,也都认为这支胡骑应是柔然西部镇帅匹檀主力的先锋。

  张龟照例献出上下两策。

  莘迩问道:“上策为何?”

  张龟答道:“柔然小诈,前时埋伏北宫将军,而今匹檀的主力不明,这股柔然虏骑也许又会是他们的一个诱饵。虏多骑兵,不好渡河强攻,匹檀没准儿是想以此把我军引出西海县,然后与我野战。”

  莘迩点头说道:“不错,有这个可能性。”

  “所以,龟之浅见,上策当是以我不变,应敌万变,且先自守,待察知匹檀主力的位置之后再议战策。”

  “下策呢?”

  “趁其不备,择精锐急往袭之。如胜,则我军士气大振,敌势受挫;倘若不利,依靠东、西两河守御,西海县城仍能不失。此为下策。”

  莘迩心道:“令狐奉如在此时,会选何策?”

  回想令狐奉击败郭白驹、索重的那场泽边之战,他虽然胆大,但在军事的部署上很细腻。用后世的话形容,便是战略上大胆,战术上谨慎。想来他应不会选择下策,十有八九会纳上策。

  莘迩也赞同张龟的上策,抚摸髭须,与杜亚、麴球等人说道:“‘凡战,智也。斗,勇也。阵,巧也’,此《司马法》之教。现在咱们还没有与柔然接斗,不到比勇之时。又,‘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此《孙子》之教。今之敌情,如张参军言,确实尚未明确,如冒失出战,胜负在两可间。我以为,宜用参军上策。君等以为何如?”

  杜亚、傅乔不解兵法,没有说话。

  麴球说道:“上策故佳。”

  莘迩问北宫越:“将军以为呢?”

  北宫越答道:“正该如此。”

  诸人的意见统一,於是决定先按兵不动,观察敌情,再作计议。

  莘迩沉吟片刻,说道:“氾府君屯兵河外,不知他有没有知此敌情。咱们得立即通知他,请他做好守备,以防敌骑袭其营寨。”

  与氾丹的不对付是一回事,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是另一回事。

  公私之间,莘迩分得很清。

  杜亚一直隐隐担心“将帅不和”,听了莘迩此话,把之前的那份担忧稍微放下了些,心道:“督君顾虑氾府君安危,可见一片公心。我早前的所忧,却似是多虑了。”

  杜亚的“所忧”一点都不多虑。

  遣去给氾丹送信的军吏,连夜出城,渡河去氾丹营;次日上午折回,急求见莘迩。

  莘迩正在城头巡查防御设施。

  这军吏赶到城上,见到莘迩,神色仓皇,语气急促,禀报说道:“督君,氾府君领兵出战了!”

  “什么?”

  “小人昨晚四更,到的氾府君营中。氾府君已经安寝,小人没能进见。今早,小人将虏骑的军情禀报氾府君。氾府君说:此虏情他已知,请督君候他捷报。”

  “候他捷报?”

  “是。氾府君倾营而出,往击虏骑去了!”

  莘迩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重复那军吏的最后一句话,说道:“往击虏骑去了?”

  “是啊。小人劝不住他,只好连忙回来,禀告督君!”

  莘迩转首望东。

  遥见远处的河流如带,河流以东,一抹灰黄的颜色,那是望之无垠的沙漠。北宫越前不久,便是中伏在这片漠上。他帐下阵亡士兵的血迹还没有干透,氾丹就又带兵闯入这片漠中。

  “速请杜府君、北宫将军来。”

  麴球、傅乔跟着莘迩一起在城上。

  麴球说道:“督君,请杜府君、北宫将军来,可是要遣兵援氾府君么?”

  莘迩回顾麴球,说道:“鸣宗,卿真知我意!”面带深深的忧色,说道,“那股虏骑若果是诱饵,氾府君此行危矣!必须即刻遣兵赶往接应。”

  “杜府君,文臣也;北宫将军的臂伤未愈。他两人都没法带兵往援。督君,由我去接应吧。”

  “你?”

  麴球笑道:“怎么,督君信不过我么?”

  莘迩与麴球已经很熟了,对他的能力也已比较了解,由他去接应氾丹,信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莘迩唯一忧虑的是,假使那股虏骑若真的是诱饵,麴球万一接应不成,反而也陷入其间?势必会很危险。到这个世界以来,麴球的言行举止是最对莘迩心思的一个人,他不免迟疑。

  麴球猜出了莘迩的心思,笑道:“督君放心,球不会浪战,接应到氾府君,便就回城。彼纵诱饵,即使果有埋伏,我不与他打,逃,难道还逃不过么?”

  莘迩一笑,说道:“好!那就由卿去罢!”叮嘱说道,“切记,万不可轻率与战!莫因贪图小利,而中敌埋伏!”

  “督君请放宽了心!”

  “你部的胡骑刚编练成,战力或许不够,我拨严袭部的甲骑百人与你,你带着同去。”

  麴球颇是感动,说道:“多谢督君厚爱!”

  麴球从城上下来,入到营中,没选胡骑,尽点本部精骑五百,加上严袭部的一百铁甲骑,共计六百骑,余外,又有那一百铁甲骑的从骑二百,总计八百骑,出城渡河。

  渡过河,麴球对邴播、屈男虎父子等军官说道:“氾府君出营已多半日了。大漠辽阔,不好寻他踪迹。咱们径往虏骑的藏身处去,在那里定能碰上他。”

  军官们皆道:“是。”

  麴球当先驱驰,引骑向北,奔至近暮,到了温石兰部的藏身地。

  麴球立马上,眺望之。

  见那柔然骑兵的藏身处静悄悄的,半点也没有战斗的迹象。

  他心头起疑,派哨骑过去摸查。

  哨骑很快回来,禀报说道:“丘陵内空无一人。丘外的漠上,见有大队骑兵留下的痕迹。”

  邴播等军官面面相视,摸不着头脑。

  屈男虎说道:“怪了。这股虏骑跑哪儿去了?敢是知了咱们的兵到,故而逃窜了么?”

  麴球问那哨骑,说道:“你见的那大队骑兵留下的痕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向南。”

  麴球反应敏捷,立时搞明白了情况,抽了一口凉气,说道:“不好!”

  邴播等军官问道:“怎么了?”

  “这股虏骑怕是与氾府君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的踪迹向南而去,南边,可不就是氾府君的兵营么?”麴球马上传令,“循虏骑痕迹,立即折往南行!”

  八百骑马不停蹄,沿迹追寻,直到入夜,追到一片胡杨林的附近,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火光,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和唐、胡不同语言的喊杀鏖战之声。

  此片胡杨林是当地较为有名的一处景象。这里原有一眼汪泉,因长出了这许多的胡杨,而下泉水干涸,这些胡杨大多已然枯死,但仍屹立不倒,盘虬怪状,参差错落。

  麴球等人行到近处,借助战场的火光,看的清楚。

  胡杨林外,全是髡头的胡骑,大概有一两千众。

  胡杨林内,有唐兵装束的,亦有髡头的,不用说,则必是氾丹的部曲了。

  因有林木的遮掩,暂时看不出氾丹的部曲尚存多少,但肯定是远不如胡骑的了,要不然,也不会退到此地林中,凭靠林木和用战死马匹堆成的垒,阻挡胡骑纵横,做负隅顽抗。

  邴播取槊说道:“事急矣!将军,快下令进击吧!”

  麴球镇定地说道:“不要急。”说着话,继续观察战况。

  胡杨林外的胡骑正是温石兰部,他们发现了麴球部的到来,短暂的停顿后,数百胡骑从围攻林外的战场上被分出来,迎上来斗。温石兰的胡骑多是轻骑,少有甲骑,这数百胡骑驰至一箭地外,散开队形,挽弓射矢。箭如雨下。麴球部的兵士略微后撤。

  邴播再次求战,这回加上了屈男虎父子。

  麴球依旧不下命令。

  邴播焦躁地第三次求战:“将军!再不出击,氾府君就守不住了!”

  夜色下,火光中,可见千余胡骑轮番冲锋,胡杨林内的氾丹部阵地,确以岌岌可危。

  麴球观察明了的战况,终於下达军令。

  “虏骑右翼攻势最猛,左翼薄弱。老邴,你引我部四百骑并铁甲骑,攻其左翼!”

  邴播应道:“诺!”

  “虏将旗在其右翼。我引百骑亲攻之!老屈、小屈,你俩从我,闻我鸣镝射处!”

  屈男虎父子应道:“是!”

  邴播领了命令,本来已经驱骑要去战斗了,闻得麴球此言,勒马顿下,失色说道:“将军,怎可你去攻虏右翼!还是我去!”

  麴球笑道:“你要与我争功么?”

  “这……!”

  “我军令已下,你还不从令?”

  邴播只得遵令,引兵绕过那数百迎上来的胡骑,攻柔然骑兵的右翼。

  麴球率百骑,首先直扑那数百胡骑。

  他所带的本部,多是麴硕给他的牡丹骑,虽是以少击多,士气振奋。

  麴球骑射无双,弦响必中,胡骑纷纷落马,从在他身后的百骑奋勇争斗,那数百胡骑不敢撄其锋,分散走开。眼见接战初始,就要先胜一场,却见数个胡骑军吏从那将旗处奔来,擒住两个退散的胡骑兵士,以铁槌杀之,鼓唇吹哨,把散开的胡骑们重新聚拢,复迎上接战。

  麴球笑对屈男虎父子说道:“贼虏不知死活,尚敢再来与斗。汝父子可为我骇破虏胆!”

  屈男虎、屈男见日应道:“请闻将军鸣镝!”

  麴球换箭矢,取鸣镝,察看复来战斗的数百胡骑,找到了一个督战的胡人军吏位置,挽弓而射,鸣镝呼啸劲去。屈男虎父子擐甲挺槊,引四五本族勇士,顺鸣镝方向,破开数十胡骑的阵型,呼吸功夫,已於其阵中将那军吏斩杀。

  麴球又射鸣镝。屈男虎等陷阵往斗,再杀一吏。

  如是再四,麴球冷静察敌,觅彼坚锐,鸣镝至处,屈男虎父子吹唇奋先,无不斩杀。

  那数百胡骑心胆惊骇,就算再是严厉的军法也无法约束了,到处散逃。

  麴球收鸣镝,持长槊,与屈男虎父子合拢,引骑追杀。

  胡杨林中,氾丹已知麴球的援兵到。

  山穷水尽之时,忽见援兵到来,氾丹残余的部曲军心一振。

  氾丹亦从绝望中,转生起了胜利的希望。

  天虽入夜,火光照的远近通明。

  氾丹登高望之,寻到了麴球,但见他一马当先,百骑紧从,马蹄奔腾,踏起黄沙卷扬,甲骑如矛,攻如风雨,胡骑迎者披靡;旋见胡骑右翼的将旗那里,百余胡骑精锐驰赴迎战,麴球夷然不畏,越战越勇,坐骑中箭,换马仍斗,突入其阵,杀射其马者而出。

  氾丹和麴球不知,这个射中麴球坐骑的胡将,正是温石兰帐下那个射死北宫越侄子北宫衡的军将。温石兰部下只有两个军将,这是高级军官,其一阵亡,士气大沮,那百余精骑亦退。

  想起今天中午,与温石兰半道碰上,温石兰亲自持矛冲阵、威风凛凛、本部无人可敌、阿史那为其重伤时的场景,氾丹在为麴球的勇猛感到热血沸腾之同时,不禁心生后怕。

  他悔不当初地想道:“未料到这部虏骑的军帅是名止儿啼的温石兰!若要早知是他,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用田寔之策,来袭其部。”

  胡骑的将旗下。

  温石兰左右军官急切地说道:“大人,唐将猛锐,冲我左阵,我右翼且将破,先撤军吧!”

  温石兰岿然不动,怒道:“来援的唐儿皆是骑兵,咱们如果现在撤退,被他尾击,势将全军覆灭!今次之战,有敌无我!敢言退者,我亲手杀之!”

  危急中,却有个想象力丰富的幢帅,蓦然浮起个念头,心道:“被大人亲手杀掉,倒也算合乎军法了。”温石兰的意思是“石”,柔然的军法规定,“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两个都是石。温石兰亲手杀退缩者,还真是挺合乎军法的意思。

  军官中有人说道:“如不撤退,大人,请分兵驰援右翼!”

  “氾丹在我左翼,林中唐兵的主力也都在我左翼这里,不可分兵援右!”温石兰翻身上马,唤亲兵跟从,说道,“无非一个唐儿小子,不知死活!敢冲我阵。我亲擒之!”令诸军官,“加紧攻林中,务获氾丹!”亲自引兵迎斗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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