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夜行驰飞,从驿站后墙翻了进去,却瞧见太子与窦月阑不知因为什么事,燃起了院子里的烛灯,聚在了前厅之中。
他悄悄潜回自己的厢房,却见房子门前有廷尉府的人留守。他心里一沉,急忙躲到回廊的角落里观察情况,此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惊得他立即伸出手与那人搏斗。
那人连连投降,小声唤道:“主公,是我。”
宁南忧顿住了手,借着廊下昏暗的烛光看向那人,才发现是叶榛。
他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吓得满头冷汗道:“你在廊下作甚?我屋子外头怎么回事?你怎么不看着?”
叶榛满脸歉意道:“属下惊扰了主公,罪该万死。”
“先莫要说这些客套之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宁南忧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
叶榛遂答道:“窦月阑那边来了消息,可能有关西境之事...那人禀报了窦大人,窦大人即刻便派了廷尉府的人守在了主公您房前。我说主公您已休憩,可窦大人看您屋前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便借口说不知何时还会有刺客,让人同我一道守在屋前。”
宁南忧皱着眉头道:“莫不是窦月阑看出了破绽,知道我出门了?”
“奴婢中途找了个借口去如厕,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盯着门口,这几人并没有打开屋门查看...想必并不知道主公您出去。”叶榛有些发愁道,“只是....如今,门前这几个,都是耳力过人的。若屋中有什么动静,他们定然能察觉,恐怕主公您无法从台窗翻进屋子里了。”
宁南忧思量了一番道:“无妨,既然他们守着这里,那我便去别的地方休息。”
叶榛疑惑道:“可是...若窦大人来请主公...发现主公不在屋中,该如何?”
“不必担忧,你现在便装做无事,重新回房前守着。窦月阑要是来寻我,让他来便是。”宁南忧像是心里已有了主意。
叶榛只觉得一头雾水,见自家主公一脸笃定,便只有照做了。
只是,这叶榛才从回廊走出去,便见前头的廊道上,窦月阑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宁南忧转身往右侧绕了过去,在黑夜中消失了身影。
江呈轶带着薛四才回到驿站,便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窦月阑行色匆匆的往宁南忧住着的厢房而去,太子却一个人守在庭院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神色立刻沉了下去,躲在照壁后,一边观望着情况,一边悄悄对薛四嘱咐道:“恐怕是西境那边查出了什么事情,窦月阑此刻要寻淮阴侯的麻烦,你去将我这些天准备好的卷宗拿出来,就说...宋宗一案,我派出去的人查到了些新证据,邀太子与窦大人一览。”
薛四得令,即刻朝西边的厢房去了。
江呈轶则悄悄绕过前厅,跟在窦月阑身后,前去观望情况。
窦月阑气势冲冲前来,迎面恰好碰上宁南忧的小厮叶榛,心里便嘀咕起来。
“窦大人?这么夜了?怎得来了这里?您不是早已经休憩了吗?”叶榛小心翼翼询问道。
窦月阑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在你家主子屋前守着,去做什么了?”
叶榛赔上笑脸道:“大人这话问的...我自然是去如厕了,还能去做什么?”
窦月阑见他背躬弯腰的奉承,心里并不欢喜,于是绕过他径直朝厢房去。
“窦大人是要找我家主公吗?主公已然入睡...若这个时候打扰,恐怕不妥。”叶榛在前头走着小碎步,阻拦着窦月阑。
“本官有些事情要问你家主公,十分重要。淮阴侯若是心有不悦,我赔罪便是。”
看着窦月阑是铁了心要见宁南忧,叶榛的背后便急出了一身冷汗,但仍赔着笑脸道:“大人,奴婢也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您二位因此事伤了和气。”
“和气不和气,并非问题所在。本官有十分紧急之事,必须要和淮阴侯面谈,即便他怪罪本官,我也不怕。况且,太子殿下还在前厅候着。你家君侯就算不看着我的面子,也总该看着太子殿下的面子?”
“大人...”叶榛见他抬出了太子殿下,心里更有些焦急了,接下话便想继续反驳。
“窦大人。”此时,廊下传来一声唤,一行人朝声源处望过去,只见江呈轶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站在台阶之下,正望着廊下的众人。
“江主司?”窦月阑心有疑惑,不明为何江呈轶突然出现。
“我命小厮找了半天,原来窦大人跑到这里来了?”江呈轶提着衣摆往长廊而来。
窦月阑上下扫视了他一遍,问道:“江主司寻我...有何贵干?”
“前些天,我派出去的人,查出了些新证据。足以证明宋宗在位期间,贪污了不少朝廷的银两。有新证在此,窦大人可否前往前厅,同太子一道查看?”江呈轶不紧不慢地说着此事。
窦月阑上下扫视了他几眼,瞧他神情自若,心中思量一番,说道:“既是新证据,我便同大人一道去找太子。”
江呈轶点点头,眯着眼睛,打量起窦寻恩的样子,试探性的问道:“窦大人在这里,想来是要寻淮阴侯商议什么事。宋宗一案,也需告诉淮阴侯。不如我们一道去请他?”
谁知,窦月阑却推阻道:“天色晚了,也不必惊动君侯了,明日起早告之他也罢。”
江呈轶见他如此,心里便更加确定,窦月阑要寻宁南忧,是为了西境之事。
魏帝将鹧鸪一案交给廷尉,特地嘱咐了窦月阑与太子,不要将此事告之他人。此刻窦月阑,是在防着他。
江呈轶松了口气,好在及时拦住了窦月阑的脚步,只是不知此刻宁南忧在何处。
就在这时,宁南忧所居的厢房对面,有一间屋子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宁南忧穿着一身睡袍,睡眼惺忪地嘟囔道:“外面什么事?如此喧哗?”
叶榛瞧见自家主公从那处出来,不由瞪大了双眼道:“主公,您怎会在对面的厢房?”
此刻,便是连江呈轶都惊了一惊,不知这人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宁南忧负手立在门前,院内吹来一股热风,他醒了醒神,并没有回答叶榛的话,而是看向江呈轶与窦月阑道:“江主司,窦大人?你二人怎会在此?”
窦月阑愣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宁南忧原本住的地方,奇怪道:“君侯...不是住在左侧,怎会跑到右侧厢房休憩?”
“那间厢房的床榻,不知何时缺了裂了块板,差些将本侯睡得摔下去。难不成,本侯还要继续在那里睡下去?”宁南忧神色冷凝,不怒自威,仿佛一切自有说法,根本不在乎窦月阑是否怀疑。
窦月阑盯着他道:“君侯何时换的房间...怎么下官不知?”
“怎么,本侯换个房间,也要同窦大人通秉一声不成?”宁南忧提着声调,嘲讽起来。
“下官不敢。”窦月阑即刻退了两步,拱手作揖道,“只是...广信凶险,已有刺客来袭多次,下官是怕,危及君侯与太子殿下的安危。”
宁南忧懒得同他说这么多,转而朝江呈轶问道:“我方才在屋中,迷迷糊糊听到江主司说...宋宗一案查到了新证据?”
江呈轶一怔,遂而作揖道:“正是。”
“既是案子的线索,自该好好审查一番才是。太子殿下此刻在何处?不如你我三人一道前去寻他商议此事?”宁南忧冷冷道。
窦月阑见他岔开话题,便想多问几句,谁知江呈轶此时插话道:“臣方才前来寻找窦大人时,瞧见太子殿下正在前厅候着。”
宁南忧遂而点头道:“既如此,二位,移驾前厅吧。”
这两人仿佛通了气,让窦月阑无法插嘴说话,这不由让他心生闷意。
想起魏帝所交代的事情,窦月阑暂且忍了下来,打算待宋宗之事商议完毕后,再找时机留下宁南忧,单独审问。
三人一起往前厅去了。
太子已在院中等候多时,瞧见宁南忧身后不仅跟着窦月阑,还跟着江呈轶,便生出疑惑来。
“老师...这么晚了,您怎得...还没入睡?”太子迎上前询问道。
江呈轶望了他一眼,恭敬行拜礼道:“臣是来向殿下禀报新案情的。宋宗一案琐碎杂事繁多,一个多月以来,已核实了不少起案子,想必不过多时就能结案。只是...眼下,又有了新证据,此事与宋宗走私案不同,牵系朝廷。所以,臣特来请示殿下。却没想到...殿下早已等在了前厅?难道是薛四来禀告过了?”
太子朝窦月阑看了一眼,见他似乎知晓此事,心里便有了数:“薛四未曾向本宫禀告....”
他顿了顿,转了话锋道:“老师快些入座,到底是什么证据?”
江呈轶见太子并未解释自己为何早早等在前厅,不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