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狡猾至极,本宫的人三番四次的去调查,都未能查出什么...”
“公主未免小心过头了。在下倒是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能挑起京城内乱。若能使江呈轶计划失败,死于今日的兵乱中,擒住离宫的魏帝,那么大魏必将大乱,你我二人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男子声色阴寒,透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明显是个陷阱。本宫认为,不可过于心急。”
“公主,在下自然晓得此乃江氏兄妹的陷阱,可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把握机会。江呈轶若想引我等出来,势必要在城中闹出纷乱,最有可能便是借用盗贼江小之名,大闹官员府邸。届时,他定会借此事大肆搜查京城。而你我之所以能藏匿于京城不被发现,是因为手中握有朝中诸臣的把柄,才能令他们乖乖替你我办事。
倘若江呈轶闹出事端,专挑重臣府邸偷盗,那么事情变不一样了。如此盛大的婚宴,已闹得魏帝乃至各诸侯王皆知,三月里,各地王侯应魏帝邀请纷纷赶来京城参宴。若今日出乱子,众臣也无法继续为你我二人隐瞒,为抓住‘江小’,他们只能任由江呈轶搜城。到那时,你我二人必有无处遁形之时。与其被逼至绝路,不如你我博命一击,就在今日彻底乱了大魏京都。”
那女子却惊诧道:“你既然猜到江呈轶想做什么,为何在三月之前阻止本宫将人马撤离京城?倘若那时没有你的阻挠,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自能应付江呈轶的诡计。”
“公主。若在下当时支持您将人马撤离京城,只怕未来几年,你我又要重新布防人马,得不到机会在洛阳举事。洛阳一日不乱,守在大魏境外的联军岂敢举兵攻之?如今,付博失了势,被削去官职,待命于府。魏帝与东府司的探子将付府以及清河马氏盯得十分紧,他根本寻不到机会起兵。大魏之内,只有你我二人有能力大乱京都,若此时退缩,更待何时?”
女子明显有些犹豫。
这名男子再次劝说:“在下命人去探过,洛阳城今日的军防皆布置在了江府,城门防守十分松散。若江呈轶借口搜城,便是我等出击的最好时机。只要你我也借用江小之命,藏匿人马,便可逃过搜捕。
公主,在下已查明水阁隐藏人马的地方,也有信心能让我们的人顺利混入其中。待京城人心惶惶之时,我等便可趁江呈轶不备,强攻杀之。届时,只需把江府一半的守卫引至城门,我等便可立即带领人马杀入府内,活捉魏帝。”
女子沉吟片刻,仍不敢确定。
就在此时,破旧的屋宅外传来一阵低微的敲门声。一男一女立刻警惕,异口同声的向外低声厉问道:“谁?”
“殿下...周郎君。”一阵低浅的唤声传来。
一男一女听着熟悉的声音,慢慢放下警惕,问道:“何事?”
“洛阳城,乱了。那侠盗江小重出于世了。盗取抢劫了数座大臣府邸...于城防大肆张扬。”
听此一番话,里屋的女子不由微怔。
而阴暗处的男子则微微弯起嘴角,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公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江呈轶已动手。你我二人迟早有无处遁形之时,难道要坐以待毙么?”
女子沉默半晌,终于答应:“既如此,便按照郎君所说,举事吧。”
得到首肯,男子当即颔首,转身朝屋外行去。
午后的阳光渐渐削弱,他负手缓缓走出暗处,高大却纤瘦的身姿映在暗屋的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柔。
此人正是被秦冶救出,跟随宁南忧等一行人来到京城的周源末。
他眯起双眼,居高临下的盯着屋外阶下站着的大汉,长吸一口气,嘱咐道:“去,依我昨日所说的,让弟兄们都现身吧。”
那大汉得令,双手抱拳道:“诺,属下尊令。”话音落罢,他疾步转身离去,似乎早已迫不及待。
周源末默默目送他离开,抬眸眺望天色,眼底寒光渐盛。
而此时,洛阳的各处街巷内,到处窜着中都官府的官吏,四处抓人。江呈佳在暗处指挥,命闫姬伪装成江小,与烛影等人在城中大闹,用声东击西之法,使得城内诸多贵族府邸陷入狼藉。太尉邓府、大将军城府、前司空付府以及明王府受损最为严重,那中都官赵琪听闻此等消息,急得亲自上阵,领着数千名官兵在大街小巷里到处追捕。
赵琪追得焦头烂额,不禁大骂江小混账,心中气得不能停歇。
底下跟随他的官吏们也气喘吁吁道:“赵大人,这江小究竟是何许人士?竟能将诸位大人的府邸闹成今日这般模样?便连明王府也未能幸免....您想想,王府戒备如此森严,都被此人攻破...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们能抓得住么?”
“想必,今日之事乃是那江小早就准备好的,他身后必然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否则...你以为光凭他一人就能搅得这京城上下乱成一团么?”
赵琪神色阴沉道:“如此强悍的势力,若留在京城,定是一大隐患,无论如何你我都要将此人擒住。”
小吏大汗淋漓,犹犹豫豫道:“大人,恐怕光靠中都官曹府的兵力,不足以揪出江小及其背后势力。我们要不要向东府司与廷尉府递文书...请求支援?”
赵琪心情烦躁道:“眼下江府大办婚宴,陛下出宫亲临...廷尉窦大人亦在参宴。你让本官怎么开口递文书?这样的大喜之日,本官此时去,便是扫了陛下与众臣的幸,更是得罪江主司。若他要秋后算账,本官守了这么多年的中都官之位就保不住了。”
小吏胆战心惊的回禀道:“大人,恐怕您不递文书...江主司今日这宴席也办不成了。”
赵琪心内一颤,迅速扭头朝他望去,脸色惊变:“什么意思?”
小吏哆哆嗦嗦答道:“众臣府邸家眷受惊,眼瞧着大人您追着贼寇抓了大半日也没结果,他们都命小厮去江府通知各位大人了。”
赵琪站在巷子中,顿时浑身虚汗,紧握双拳,阴恻恻问:“不是让你们拦住他们么?为何没有听命?!”
“大人,小人们冤枉,您嘱咐后,我等便立即派人去拦了!但城中那么多大臣和世家的府邸都遭了殃,就凭中都官曹府这点兵力,如何能够守住所有府邸?况且,江小所闹的府宅,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小人们有心拦着,家眷严词相逼....小人们也不敢硬守强留得罪他们...若不放他们离开,大人您岂不是将全城的官眷、贵眷都得罪了?”
他一片衷心,皆为赵琪考虑,说着说着,露出胆怯之意,生怕眼前的男子发怒。
赵琪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半晌过后,万般无奈的说道:“罢了...你去命本官帐下师爷速写两份文书,一卷奏疏,快马朝江府递去。你说得对,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若本官仍顾及着如何不得罪东府司而犹豫隐瞒案情的话,只怕到时候,便不只是江主司要寻本官麻烦了。”
小吏连连点头,抱拳道:“小人遵大人之令,这便去通知师爷。”
他扭身就跑,赵琪也不敢耽搁分毫,立即对巷中休憩的官兵道:“众人听令,继续追。今日必要抓住江小!”
这些官兵听此言,当即来了精神,异口同声道:“属下遵命。”
励志昂扬的呼和声在巷间盘桓良久才散去。赵琪重新领着众人冲入了街巷。此人已杯弓蛇影,街上无辜经过的民众,也被他抓去中都官曹府内审问,城内闹得人心惶惶。
中都官曹府内,赵琪帐下师爷写下文书与奏卷,便迅速赶往了江府。
文书还未送达,江府之内已发生了变化。所有的欢喜闹腾渐渐停息。堂上的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江呈轶身穿喜服,立在魏帝身侧,神色古怪的盯着参宴的群臣,抿着唇角,似乎非常不悦。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老臣对陛下及江主司深感歉疚。然...家宅府内已乱成了一片,老臣不得不归府查看...还请陛下恩准...”太尉邓国忠站在群臣之前,退两步向面前的青年天子弯腰作揖,先众人一步说出此事。
魏帝此刻的脸色又青又白,冷冷盯着眼前的老者说道:“邓太尉,婚宴已至一半,若朕此时放你离去...岂不是跌了江卿的面子?”
“陛下...”邓国忠还未答话,身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众人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付博缓缓起身,步至群臣之前,向魏帝大拜道:“臣...家中也出了事,想与邓大人一同请辞。”
魏帝神色阴鸷,寒目盯着付沉,森森道:“付夫子亦要如此?”
付博丢了司空一职,如今空闲待家,于府内操办宴席,向不远万里赶来京城的士子们传授学问,因而得了夫子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