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相矛盾的我,这样都是缺点的我...实在可恨可恼。因此,你冷着我,不愿见我,不愿同我说话,都是我应该受的。阿萝...对不起,我真心诚意的道歉。虽我应该承受这一切,却解不了相思之苦。哪怕你就在我身边,我也忍不了。你对我不理不睬,我心痒难耐,有不可抑制的痛苦。我...受不了不能接近你、靠近你的日子,一分一刻都受不住了。”
“阿萝...你愿意,原谅我吗?我向你保证,日后,若我心中有疑虑,会直接向你问出来,再也不这样没头没脑的疑你、伤你了。我会为了你...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他一刻不歇,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眼眶中涌起一层水雾。
多日未曾好好端详他的脸,如今在这屋亭之中,江呈佳终于得到了机会,细细端看他。
北地一行,他遭了不少罪,如今身形比以往要瘦弱许多。他今日虽用了些妆粉遮掩暗黄与疲惫,江呈佳还是从他眼底瞧出了些倦意,此刻眼眶红红,点点水润,令她心中不由自主的抽痛。
她登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奈,上前牵住宁南忧的双手,眼泪汪汪道:“我不怪你。我若怪你,便直接一走了之了。你不对,我也不对。你不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疑心我,不容我解释。而我...没有早些同你说明白秦冶叛出水阁的事情。但我发誓,我晓得秦冶背叛水阁一事并不比你早多少时日。甚至...在兄长赶至临贺告诉我这一切时,它在我心中只是个猜测。自我嫁入你府。水阁之事,我已有半数交给了兄长处置。他在做些什么,多半是瞒着我的,我只能凭借对他的了解来推出自己的猜测,并靠着千珊去证实。”
“二郎,我要同你说清楚说。”
“这世上,我所爱之人并非只有你一个,我也爱我的家人。你心里装着你的母亲、季叔、碧芸姑姑、吕寻、小翠、雀儿以及你的兄弟们,而我心里也装着我的兄长和嫂嫂,还有从小伴我一起长大的房四叔以及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水阁与陛下所谋之事,毕竟关乎你的父亲。若我一概全告诉你了,我的兄长以及江府上下该如何在朝中立足,水阁的所有人又该如何在江湖立足?不论如今,你与我兄长私底下究竟有什么合作。但,你和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不同的。我如今能做的,是守住你与兄长各自的秘密,不伤害任何一方。”
“二郎,你...能懂我的心思吗?”
她与他把话说了个透彻,一脸真诚的望着他,期盼他能懂自己心中的难处。
宁南忧悉心聆听着,一字一句全都装入了心中,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晓得...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我晓得你的难处。我今日同你说的这番话句句算数,日后,若我再因这样的事情疑你、伤你...便咒我没有好下场。”
他这句话音还未落,江呈佳便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劲儿的呸呸呸道:“瞎说!不许你发这样的毒誓!傻不傻!天上有神明,你这样说,他们会当真的。”
宁南忧闻言噗嗤一笑道:“什么真不真的?那里来的神明?小阿萝也信佛经那一套么?”
江呈佳微微抽搐着嘴角,心底暗暗无语道:怎么不是真的?站在你面前的姑奶奶我便是货真价实的神仙。
她只能默默念诀,祈祷方才的话没被天命那个糟老头听见。
她毅然决然的不准宁南忧继续说下去,见他还想逗她玩,便干脆踮起脚,用嘴堵住了他的话。
美人在怀,突然送上香吻,让宁南忧措不及防。
起先,江呈佳没什么心眼,纯粹是不想郎君继续说不吉利的话,才献上一吻。可到后来,却有些奇怪了,面前的儿郎从片刻滞愣中反应过来后,便反客为主,细长洁白的手指扣住她蓬松的发髻,紫云靴微微一转,便带着女郎悄悄转了个圈,抵在了屋亭的石柱上。他逐渐化解被动,将吻变得极具侵略性,强势且不容置疑。两人互相陶醉着,唇齿间裹着屋中蔓溢的奇香,一股甜到嗓子里的奇妙之感缓缓朝心田流去。
他们是那样的热烈与深情,拂去烦恼,忘却了世间一切,亲吻使两人心口扑通扑通狂跳,感受着无与伦比的欢愉。
江呈佳软在他怀中,双腿绵绵无力,几乎站不直身子。
过了许久,直到女郎脸色发白,快喘不上气时,宁南忧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在她耳畔呢喃嘶磨,低低喘息。
听他带着律动、节奏鲜明的喘息声,女郎瓷白的脸颊被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口,不肯起来,环着他精瘦的腰,轻轻跺了跺脚道:“你何时吻技变得这么好了?”
为了侍候她,宁南忧的确是下足了功夫,亲吻时,避免了所有可能令她不愉快的动作,心思绵密又谨慎,就怕再惹她生气。可如今听到这么一句夸赞,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略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轻柔的放开她,朝后退了几步,故作轻松的说道:“那是夫人从前没发现而已。亲吻时...我一直这样。”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弱小,有种从鼻腔中哼出来的感觉,引得女郎向他投去目光,正要开口反驳时,却注意到郎君此刻虽然面不改色,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可耳根已然通红,连带着脸颊两侧也偷偷爬上了一抹绯色。
江呈佳微微张口,见郎君如今之状,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咯咯咯道:“二郎,莫要嘴硬了。你明明就是为了哄我,才克制了些,避免让我不适。”
宁南忧局促起来,略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心底知道辩不过她,便干脆闭嘴不语,哼哼两声,转过身去。
瞧他自己说不过,便黑着脸故作不理睬的幼稚模样,江呈佳又是一阵低笑,三两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腰身,满足的说道:“今日,我很开心。你很好,我很喜欢。日后,我会尽量不同你争吵,但求你莫要再误会我。”
这娇小的、绵软的、带着点点清香的身躯抱住了他,使得刚受过撩拨还未平复的宁南忧心中一阵酥麻,紧接着便是难以控制的情绪,他嗓音沙哑而低沉,如同枯叶抚蹭大地般,带着一点醇厚诱人的味道:“好。就如我方才所说的。若再有疑问,我不会继续憋在心里,定会与你敞开说明。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你说的,好好过日子,一辈子都不许反悔!”江呈佳仰起小脑袋,双眸灵动而水莹,巴巴的望着他,满眼期盼。
宁南忧笑着点头道:“好。”
春洒大地,澄湖央心,碧玉佳人紧紧相拥,相互许诺、相互改变着。这世上,最浪漫的不过是相爱之人相守白头。
江呈佳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定要破除所有劫难,带着宁南忧重回江南,重回属于他们的世界。
“阿萝...”身旁的郎君轻唤了一声,将她从遥远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怎么了?”她仰面朝宁南忧望去。
只听郎君轻声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最喜欢红日初升的景象。今夜,我便陪着你候在这里,等明日的日出可好?”
江呈佳一怔,左右环顾望了一圈,才发现湖心亭屋的对面十分宽敞,毫无遮蔽物。澄湖所处的位置,有较高的地势,在护城河的上游。湖心中央的位置,恰好避开了围筑的城墙,视野开阔,恰好就在城东最接近地平线的地方。
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宁南忧要如此用心的布置湖心亭屋?
因为她喜欢日出,他便用心挑选了位置。他记得她说过的所有话,并愿意付诸行动。江呈佳酸了鼻尖,小心翼翼牵住他的手掌,点头低应道:“好。”
两人并排坐在亭屋中央摆放的长席上,紧紧挨在一起,促膝夜话,喜笑颜开,化解多日冰封,感情也愈加粘腻。
翌日清晨,当红日将第一缕金晖洒向这座小城时,夫妻二人已早早的等候在亭中,如同期待美好的未来一般,怀抱着满心的盼望,等待这霞光万道、旭日东升的一刻。
而彼时彼刻,候在澄湖水畔桥边的千珊与吕寻,纷纷伸长脖子等待着自个的主子。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接近巳时二刻时,不远处的湖面上才慢悠悠驶来一只轻舟。
宁南忧坐在船头划着浆,江呈佳坐在船尾,用手轻轻拂着湖面,正笑容满面的嬉着水。湖畔青柳摇曳,湖心飘转着落叶,一点点浸湿了沉下去,水天一色融为一体。而小舟上的壁对佳人像宝玉似的镶嵌在两岸春景之间,仿若丹青美图,极为养眼。
船只接近岸边,江呈佳站起身,看见翘首以盼的千珊,兴高采烈的朝她挥了挥手。
靠了岸,宁南忧先跳上了桥,再轻手轻脚将她抱出了船。
夫妻两人于桥头站定,相视一笑,重新抚衣,整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