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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家人之名

  翌日,靳菟苧晚起。

  宿醉的感觉一点都不好,靳菟苧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酥软一片,脑袋中还隐隐有蜜蜂在盘旋。她躺在架子床上回复神智,心中暗骂昨日的韩公子真是卑鄙小人,那酒她顶多喝了不到两杯,这两杯还是她掩饰不及错饮的,后劲竟然如此之大。

  韩公子明显是想要将她灌醉!

  靳菟苧还在床上愤愤不平,早早起床,几次进出隔间的花解语一下子打开窗户,阳光争抢般地涌进来,明媚到靳菟苧不适地抬手遮挡住眼睛。

  “还不起?”

  听出是花解语的声音,靳菟苧闷哼哼,不自觉带着女儿家的娇憨,“不想起,床把我黏住了。”

  “不起也行,我们来好好算下账。”

  “什么账呀,我的铺子都快倒一大片了……”

  “自然是我和你之间的。”

  “我和你?”疑惑地反问,靳菟苧放下搭在眼睛的小手,不解地看向床边的花解语,“我最近都没有做什么,月钱还给你提前发……你,阿语,你昨晚干什么了?”

  花解语拍开靳菟苧伸过来的爪子,冷脸道,“别转移话题,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你是说我喝醉的事情?可是我酒品还是很好的……倒是阿语你……”

  再次拍开靳菟苧不安分的爪子,话中的嘲讽满满,“你的酒品好?没见过喝醉酒后小嘴就不停的,一直说说说。”

  “啊?”靳菟苧也惊讶了,“我昨晚一直说胡话吗?”

  花解语凉凉地看她一眼,眼中的谴责让靳菟苧无处可藏,肯来她是真的醉到失去神智。

  她连忙坐起身,往里面去些,给花解语腾出些位置,让他坐下来,言语诚恳,“阿语你听我说,这都怪一个阴险小人!”

  刚坐下的花解语有预感,靳菟苧骂的是他。

  果然,“昨日有人故意拿烈酒灌我,我百般防备依旧没有躲开,他的酒太烈了……”

  靳菟苧真的没必要再次强调她浪费了他的绝世好酒的事情,忍住,花解语在心中骂一句白眼狼,“这样就是阴险小人?那我呢?昨日我见你久不归,还特意出去不辞劳苦寻你。”

  “是是,阿语有心了。”

  “别急着说好话,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某个醉鬼口口声声阿语坏人,阿语小气……”

  听花解语一句句往外蹦她平日的心里小抱怨,靳菟苧悄悄将脑袋埋进了双膝之中,她知道,那些都是真话。

  “嗯?靳菟苧,你说这笔账怎么算,你是不是白眼狼?”

  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探出脑袋,靳菟苧抓住花解语的衣袖,“我,那些都是我的一些抱怨,当不得真的,肯定还有一些说阿语好的话,我这么珍重阿语,绝对不会一直抱怨你的。”

  确实是这样,但是那些不好的话一直在花解语的心里萦绕,扰得他一夜无睡意,“也就是说,那些话都是真的?”

  “嗯。”靳菟苧点头,她怕花解语生气,连忙补充,“可正是这样才代表着,我是真的把阿语当成自己人,一家人呀。”

  一家人?这个词陌生到让花解语忘了推开将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靳菟苧。

  “正真的一家人,不是只有欢声笑语,幸福美满,是时常看不惯对方,却仍然会包容、纵容;是会大声呵斥对方的不对,即便不被理解,也要力所能及帮扶;是对方陷入险境,会奋不顾身……”

  随着靳菟苧的话,花解语不由会想起他发烧时,靳菟苧执拗地要为自己擦身子;在众生桥上,破碎记忆中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哭花了脸的靳菟苧;还有那日,他快要死在大将军的水房中时,大将军的那句一根稻草,与第二日推开门,一脸苍白走进这间隔间的靳菟苧重合。

  以家人之名,靳菟苧将花解语一点点缠绕,不知不觉中,花解语的双脚悄然不知被深深禁锢住。

  可是,这世间,能让花解语停下的,没有。

  大手捂住靳菟苧的红唇,把她的话全部封印,他将靳菟苧的脑袋移开,“你喝醉了怎么会说真话?”

  话题轻易被转移,靳菟苧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吸吸鼻子,“我也不想的,之前还训练过。”

  “训练?大将军训练你酒量?”

  “嗯。”靳菟苧吮吸自己的嘴角,想起那段一直被灌酒的日子,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抗拒,“有两年了吧,父亲突然要训练我酒量,各种各样的酒,烈性的,柔和的,辣嗓子的,还有一种我喝了就会身上起红点,父亲后来就专门让我饮这种酒,到后来硬生生地喝到我对这种酒水不再排斥……”

  仅仅是听靳菟苧轻描淡写地讲述,花解语都知道这是一个艰辛漫长的过程,世上还有很多男儿喝不得酒水,何况,靳菟苧是女子,这样强硬地锻炼酒量……

  提及之前的那段记忆,靳菟苧特意避重就轻,她没有讲的是,她克制喝醉之后说真话的艰辛过程。

  她第一次被灌醉的时候,哭着闹着要去东苑见言念,大将军就冷眼观之,至始至终,酒鬼靳菟苧连东苑的门都没有跨进去。

  有了第一次的问题暴露,第二次大将军直接将她绑在椅子上灌酒,她喝到昏迷,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心中的苦闷,守在外面的侍卫听了几耳朵,心惊肉跳,立刻回禀了大将军。之后还是从霍寅客口中,靳菟苧得知当天大将军把公务都搬到了她的旁边,一边听她意识不清的骂大将军,一边面不改色的处理公事。

  醒来时,大将军冰冷着脸,命令靳菟苧,“靳菟苧,一个月内,你必须要在醉酒的状态下保持清醒。”

  大将军发布下来命令,相关的侍卫都跟着想办法,期限内若是不能完成,他们也会受到牵连,那时候靳菟苧每次酩酊大醉之后,一句句真话往外蹦,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自然也焦急,可这是人的生理性反应,要克服天生的障碍,谈何容易?

  不能见母亲,不能离开酒窖,靳菟苧几近奔溃之时,霍寅客来了。

  带着十八坛不一样的酒水,霍寅客一把将地上的靳菟苧拉起来,胸有成足的地说,“不就是醉酒,有什么难的,靳菟苧你不要怕,我陪着你,有我在,什么事情都能完成。”

  像是拯救陷入沼泽之人的天神一般,少年霍寅客的话让靳菟苧一下子有了支撑。

  她破涕而笑,带着酒水和泪水的小手狠狠推一下他,“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保护小兔子的大老虎,有我这个山中大王在,小兔子什么事情完不成?”

  是呀,那些年,幸好有霍寅客陪着靳菟苧淌过泥泞,一路摇摇晃晃过险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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