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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做戏做全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洒在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上的二人身上,光阴也放慢了小碎步。

  清凉的膏药被指尖一点点揉匀散开,挤压皮肤的痛感中带着药膏晕散的舒适,靳菟苧这会儿没有刚刚那般喊痛。

  药,自然是上等好药。

  蜡烛燃尽后,靳菟苧也不遮挡脸上的不堪,就这样任由肿胀的脸暴露在外走出思过房,意外的,靳菟苧在古树下看到了霍寅客,以及霍寅客看到她时眼中的一抹明亮。

  清晨微风中,靳菟苧向霍寅客走去,松软的泥土在脚下,靳菟苧整个人都时疲惫的状态,她并不想和霍寅客争吵,好在霍寅客也没有这个倾向。

  “回去好好休息。”

  霍寅客的嗓音带着沙哑,他递过来的瓷白药瓶还带着他的掌心温度,显然药瓶在他掌中握了很久。

  每次从思过房出来,头顶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走过东苑回西苑,一路上都是没有多少人的,靳菟苧很庆幸这点,不用让太多的人正面知道,郡主又被大将军罚思过房。

  她本以为被人撞到会难堪,可是看到霍寅客,向霍寅客走来的过程中,靳菟苧只感觉心安。

  捏着药瓶往出东苑,靳菟苧知道身后的霍寅客在看她,她并不反感,这可能是最近他们之间最温和的时刻。

  “还疼吗?”

  耳边花解语低声询问,靳菟苧视线从药瓶收回,她冲花解语轻轻摇头。

  “阿语,你是第二个这样细心帮我上药的人。”

  “哦,那还有谁?”花解语并不关心这个,只是上药过程离靳菟苧的脸太近了,如果不说些话,他会感到难受。

  “是母亲。说起来,这还是自我十岁之后父亲头次对我动手,小时候我皮的很,父亲拿军中的板子打我,母亲夜间偷偷过来给我上药。那时候我很难见到母亲,也只有受罚了母亲才会想尽办法来我房间给我上药。”

  “因为这个,我从来不怕父亲的板子,总觉得一顿板子换来母亲关心,多好呀。可是父亲一只不喜我,他直接将我扔到西苑,母亲也被他牢牢低锁在东苑,后来我就不想再挨板子了……”

  药膏早就上好,花解语等靳菟苧说完才洗手收拾,“那你之后受罚了怎么办?”

  “所幸后来没有太大的惩罚,小伤都不太用处理。”

  靳菟苧后来磕磕绊绊了,第二天房内总会有一瓷白药瓶,是霍寅客送来的,暗中送药的事情,霍寅客和靳菟苧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

  有一次靳菟苧在参加诗会的时候,听一位贵女说自家兄长去小霍公子府上,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小霍公子的兵器种类之多,而是小霍公子府上养了不下五位女医。

  小霍公子的母亲已过世多年,霍将军只有一二侍妾,并未再娶,府上的女医总不能是为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备着的。

  贵女们都猜测,小霍公子这是早早为未来的妻子寻来的女医。享用女医的靳菟苧当场红了脸,之后几天和霍寅客说话都不自然,听了贵女们的猜测,她自然也会想霍寅客是不是真的心悦她。

  可后来,太多太多,靳菟苧渐渐明白,霍寅客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而已。

  想着事情,疲惫的靳菟苧昏睡过去,梦中漆黑的庭院里,小男孩郑重地将一做工不算精细的玉链戴在小女孩手腕间,小女孩也将同样的玉链给小男孩戴上,玉链在黑夜中晶莹闪亮,就像天上的星子般璀璨……

  靳菟苧睡到下午才转醒,脸上依旧肿胀,红通通一片。稍微垫了下肚子,靳菟苧就顶着一张惨重的脸往勤学房而去。

  如今已是七月下旬,留给她准备金秋盛典的时间将将一个月多一点,这次剑走偏锋,靳菟苧必须全力以赴。

  因为脸上的伤势,靳菟苧不敢剧烈运动,一整个下午都在练琴。她练起琴来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等月牙隐隐在天际悬挂,花解语第三次催促靳菟苧的时候,她们才离开琴房。

  晚间洗漱罢,靳菟苧进房的时候,花解语已经打坐完,静静地躺在床上发呆。

  靳菟苧把人拽起来给自己上药,药膏药效很好,第二遍抹的时候,没有多大的痛意。

  靳菟苧心中想着事情,从侍女的汇报中,靳菟苧得知下午柳卿栌追着大皇子去猎场,回来的时候柳卿栌坐的是大皇子的马车。

  “阿语,你觉得大皇子能拖多少天?”

  花解语轻轻地将药膏晕散开,“不会很快的,大皇子就算有心舍弃你,也不会太快选择其他人的。”

  “也是,做戏做全,大皇子还要维护他的好形象。”

  “你既然知晓,为何不把大皇子的眼线放到院外去?”

  心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靳菟苧诧异地望进花解语的丹凤眼中,脸上传来痛意,靳菟苧出声喊痛,花解语才缓了点力道,他没好气地收回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蠢主意。”

  “明知道大皇子有心转移目标,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名声,自然是你的名声越臭越好,这样人们不仅不会觉得大皇子在你危难的时候离去,显得狠心不通情理,甚至可能还要踩着你,作全了他的仁慈之心。”

  “以大皇子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主动出手?”

  把药瓶封好放进床前的小隔间里,花解语将指头上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药膏蹭到靳菟苧下巴上,靠近的时候,他问靳菟苧,“你明明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放任身边隐患作乱,靳菟苧,你说你想干嘛?”

  心思都被花解语猜透,靳菟苧僵了一瞬,她不动声色地将脑袋从花解语手指尖移开,“做戏做全呀,大皇子的戏码要唱完,我的戏也要作全些。”

  “你的戏?”

  “大皇子的态度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父亲的意思。父亲现在至多不反对大皇子与我牵扯在一起,如果我真的上了大皇子的船,这一辈子,都要与将军府和皇室利益牵连在一起,再无脱身的可能。”

  “所以你就准备任由大皇子抹黑你?”

  轻笑,“最好是配合大皇子的计谋,最好是一举断了父亲和大皇子的念想。”

  “靳菟苧,我总算明白,原是你在自己逼迫自己。”

  靳菟苧摇头,她只是在艰难地寻找一条路。之前她畏畏缩缩,顾及的太多,奢望的大多是天方夜谭。直到三个耳光打在脸上,将她打醒,何必在乎那么多,路上的荆棘再多、凶草再猛,只要看准了前进方向,总会到达的。

  “阿语,人总有自己独独想要的,我只是不再畏缩犹豫,终于大胆放手启航了。”

  “阿语,我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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