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左慈在走动的时候微微抬了一下头。
吴良终于看清,左慈的两只眼睛都有神采,即是说他根本没有瞎一只眼睛。
是历史记载有误?
还是现在左慈的一只眼睛还没有到瞎的时候呢?
吴良也不太好确定。
不过史书记载中,有关曹老板与左慈接触的过程里都提到了一个人——许褚,而许褚应是几年之后在曹老板占领淮汝之地时,才正式开始追随曹老板。
也就是说就算曹老板与左慈接触应该也是以后的事情。
再加上曹植与曹丕都对这些左慈、以及曹老板收拢起来的那群方士有所了解,又可以推断曹老板与左慈接触可能还要再晚一些,毕竟现在曹丕还是个小屁孩,而曹植则还是个不足两岁的未断奶的孩子,吴良甚至都亲眼没见过他。
最起码,也应该等到曹植能够认书识字的时候,否则他又怎能写出《辩道论》来评价左慈与其他的方式呢?
所以。
极有可能是因为左慈的眼睛还没有到瞎的时候,就像此前的夏侯惇一样,吴良第一次见到夏侯惇时,他的眼睛还完好无损,而待与吕布打完了那一仗,他的眼睛便果真如同历史记载的那般瞎了一只。
而在左慈之后。
排成两排跟随而来的便是晋阳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士族了,他们的穿着亦是十分精致,俨然便是一群参加酒会的贵族,与古祭台周围观礼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察木,你觉得那个人如何?”
见到左慈之后,吴良倒也并未擅自对其下什么结论,而是先将察木王子叫了过来,努了努下巴问道。
“他的身上也有气息,应是与你一样的异士。”
察木王子仔细瞧了半天才对吴良说道,“不过他身上的气息十分收敛,虽表面上看起来与你的气息浓厚程度相似,但我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刻意隐藏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在遇到左慈之前,察木王子从未说过谁的气息“十分收敛”,似乎这种气息便是自动散发的,根本没办法控制。
而吴良作为一名同时身怀厌劾之术与御水之术的异士,甚至连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都说不清楚,只能依靠察木王子的描述进行脑补,就更不要说刻意去隐藏这种气息,令其收敛起来了。
而既然察木王子说左慈刻意隐藏之后的气息都与吴良看起来相差不大。
那么吴良便有理由相信,左慈的确掌握着比他更多、或是更强的术法,史书中有关他掌握了神道的说法并非子虚乌有。
只是究竟左慈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则还需要吴良进一步进行查验。
“宓儿,你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了么?”
如此想着,吴良又立刻将甄宓叫过来问道。
甄宓能够看出他的命格,同时又能看出他偶然所得的御水之术,因此也有可能看出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抱我。”
结果甄宓却是美目一翻,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吴良过来抱她。
“这……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太合适吧?”
吴良顿时愣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菁菁,又作势扫了一圈附近的百姓,有些尴尬的笑道。
“你不抱起我来,我便什么都看不见,如何能够帮你?”
甄宓指了指前面的围观百姓。
现在甄宓年纪尚小,大概也就一米三出头的样子,因此站在人群中就算是踮着脚也很难越过人群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反观诸葛亮就要好的多了。
他虽然只比甄宓大了一半岁,但身高却是已经达到了许多成年人的程度,毕竟就算是在《三国志》的记载中,他也是那种男模一般的美男子,尤其是在这一群以老幼妇孺为主力的围观群众中,他甚至还能比他们高出半个头来,观礼完全没有压力。
“呃……”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回头再看看那些围观的百姓,其实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将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又或是直接教孩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过那些孩子都比甄宓小了许多,似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尤其是士族家庭的姑娘,此刻都应身居阁中,很少出来抛头露面了,毕竟士族都是要脸面的,若是出来乱跑做了什么破坏名节的事情,被人笑话还是小事,只怕这姑娘也要在当地的士族圈子中社死,以后可就不好再嫁人和亲了。
“你总是看我做甚么,她已经是你的夫人了,你们要做甚么我还能拦着是怎么样?”
旁边的白菁菁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
吴良再次无语。
此前甄宓逼他将她唤作夫人,白菁菁也是在场的,她虽然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很显然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并且心中略有那么一些不满。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夫一妻多妾制使得白菁菁的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因此还不至于搞出什么太大的家庭矛盾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仍是“夫人”之争。
若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去办,那么白菁菁自是无可争议的正室,而若是论能力与家世,甄宓则更加适合去做正室。
不过此事吴良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那种略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在这件事上断然不会默默躲起来看她们自己去撕逼决胜,他会尽可能和谐的解决这个问题。
天下虽乱与他无干,但他的后宫却绝对不能乱!
想清楚了这茬,吴良便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即来到甄宓身后,一低腰架着甄宓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刚好高过前面的人群。
“这下能看见了吧?”
吴良憋着气问道。
甄宓虽然看起来个子不高,身材也十分苗条,但份量却是着实不轻,这么架着她吴良也感觉到有些吃力。
“你弄疼我了!”
甄宓有些不满的道。
这姿势一点都不浪漫,也一点都不温柔,太没有爱了!
“少废话,快点看,我可支持不了太久!”
吴良咬牙催道。
“噗!”
一旁的白菁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喷笑起来,这是最吃力的方式,但却是最清白的方式。
吴良显然是在照顾她的心情,她能够感受的到,心中的不满自然也随之消退了许多,而后竟主动走上前来协助吴良托住了甄宓的腰。
“你别碰我,我只叫他抱我,又没有叫你抱我,我可不领你的情。”
甄宓立刻有些抗拒的扭动起了身子。
“先办正事,不要胡闹!”
吴良斥了一句,终是在坚持了大约三十秒左右的时候,将甄宓给放了下来。
这姿势的确十分吃力,就这么一会他的手臂已经酸涩难当,估计也就典韦能多支持一会,不会此事教典韦来做又不太合适,甄宓也不会愿意。
“怎么样?”
揉着胳膊,吴良蹙眉看向甄宓。
“哼!”
甄宓则率先瞪了白菁菁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距离还是太远了,况且他已经开始背对着我们走上古祭台,我很难看清楚他的面容,因此命数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此人恐怕不是寻常人,若是你能够带我与他近距离会一次面,我才能看出些端倪。”
“那只能容我再想想办法了,此事以后再说,先观礼吧。”
吴良知道甄宓说的是事实,因此也并未失望与责怪,只是微微颔首道。
“此事真怪不着我!”
甄宓反倒有些心虚,连忙又解释道。
“我知道。”
吴良伸手抚了抚甄宓的脑袋,甄宓则乖顺的眯起了眼睛,俏脸之上竟浮现出一抹享受之色。
看着这样的甄宓。
吴良心中竟也有些乐在其中,不过同时他也在怀疑“涂山女娇”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甄宓的身体走掉了,因为他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能够做出如此姿态来,并且说话做事的时候也全然都是一副小女生特有的心性。
如果不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那么要么是“涂山女娇”暂时脱离了甄宓的身体,要么便是“涂山女娇”不仅仅只是“出马”,至少在“出马”的同时,她自己也受到了甄宓本体的影响,并且这影响恐怕还不小。
……
燃香迎神。
众人拜礼。
奏乐敲钟。
献礼进俎……
祭祀典礼按部就班的举行,看起来十分正式庄严,原本台下吵吵嚷嚷的百姓在典礼刚刚开始的时候便全部安静了下来,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信奉鬼神的,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胡作非为,免得为自己惹来麻烦。
而到了拜礼环节的时候,还有许多百姓自发的跪在了地上,学着台上众人的方式极为虔诚的三跪九拜、口中念念有词,乞求上苍保佑自己平安富足。
然而在这个环节。
甄宓却是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那个道人有问题!”
如此安静的环境中,甄宓也十分注意的凑到了吴良身边,与他耳语道。
“哦?什么问题?”
吴良蹙眉问道,他一直在盯着左慈的一举一动,倒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跪拜方式乃是在拜鬼,也并非拜神。”
甄宓正色说道。
“没错呀……三跪九拜乃是拜神,四跪十二拜乃是拜鬼,我看他带着晋阳令与那些宾客一同跪拜,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这么拜的呢?”
吴良疑惑道。
就算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仅能通过史书来了解这时候的祭拜礼节,但晋阳令与那些宾客可都是有见识的人,左慈若是想在跪拜方式上糊弄他们,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跪九拜拜神不错,四跪十二拜拜鬼也不错,错就错在那道人多余的小动作。”
甄宓十分笃定的说道,“跪拜的时候,他有几次故意迟疑了一下,跪下一半便微微停顿,而后重新直立再次跪下,拜下之时亦是做了类似的小动作,并且我虽没有看清楚,却可以肯定他的手指应是扣做了如此结印,如此一来,跪拜的礼数便彻底改变了,此礼神不受鬼受,他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但是却瞒不过我!”
说着话的同时,甄宓还用自己的手指结出了一个奇怪的结印。
吴良虽不知道这结印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却知道手指结印乃是后世道家惯用的方式,传到东瀛之后,东瀛的忍者也时常使用……就算不了解,也时常能够在影视作品中看到。
“也就是说……”
吴良正色看着甄宓,示意她继续说下来。
“如果使用如此方式进行跪拜,这便已经不是用于祈福的祭祀典礼,而是施展‘厌胜之术’的镇压仪式,而如此大规模的仪式,几乎举一城之力,镇压的事物定是非同小可!”
甄宓的一对柳眉也终于微微皱起。
“……”
厌胜之术吴良也是知道的。
其实“厌胜”中的“厌”字通“压”,正确的念法应是厌(ya一声)胜之术。
“厌胜”意为压而胜之,说白了便是以法术诅咒或祈祷的方式制服对自己不利的人、物或是魔怪,因此也被后世称作“魇镇之术”。
并且与吴良的“厌劾之术”不同。
“厌胜之术”可不仅仅只是反制对自己不利的事物、使人避凶趋吉,这种术法还能够诅咒不相干的人,因此也是一种诅咒之术。
姜太公便曾用处此术。
据《太公金匮》中记载:周武王伐纣,天下归服,只有丁侯不肯朝见,于是姜太公就画了一张丁侯的像,向这张像射箭,丁侯于是生起病来。
当他知道是姜太公捣的鬼,便赶紧派使臣去向武王表示臣服。
之后姜太公在甲乙日拔掉了射在画像上的箭,丙丁日拔掉了画像眼睛上的箭,庚辛日拔掉了画像脚上的箭,丁侯的病立刻就好了。
因此这“厌胜之术”虽然能够起好的作用,但也可以拿来害人,后世亦是一种被历代政权明令禁止的术法。
只要发现便难逃死罪,甚至还要株连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