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入骆驼坟之后,王宫绝对绝对有人来过!
而且通过果盆边上那十分新鲜的葡萄皮和哈密瓜皮,以及哈密瓜上并未氧化变色的切口可以推断,来者食用这些水果的时间应该并不长,大概与他们进入王宫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当然。
倒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些水果亦是受到了这方奇异世界的影响,已经变成了不会氧化与腐坏的东西,毕竟如今距离吴良等人出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而这些摆在宴会厅内的水果,还是像上次见到时那般新鲜……
吴良心中正在分析的时候。
“有才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诸葛亮率先在靠近宴会厅出口处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小坨异物,伸出手来指着问道。
“待我瞧瞧?”
吴良顺着诸葛亮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像鸡屎一般的一小坨东西,看起来黏糊糊滑腻腻的,颜色更倾向于白色,只是其中夹杂着些许淡淡的红色……
乍一看过去,吴良还真无法分辨这是什么玩意儿。
于是便又在典韦的护卫下向前走了好几步,一直来到那一小坨东西旁边,蹲下来凑近了仔细查看。
“吃剩的石榴籽?”
吴良一愣。
他在后世吃过石榴,而且爱吃石榴,因此对石榴籽自然不会陌生,这一粒一粒的如同虫卵一般的小颗粒,还有上面包裹着些许并未被完全吃光的透明的红色果肉,可不就是石榴籽么?
而这个吃石榴的人显然与他有着相同的吃法。
那就是将石榴一粒一粒剥下来攒上一把,然后再一下子塞入口中大嚼特嚼,彼时大量的石榴果汁便会充斥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甜蜜的味道亦可充分刺激所有味蕾,简直不要太爽,绝对要比一粒一粒的吃痛快的多。
而也只有这种吃法,才能吐出这么一小坨石榴籽来,而不是一粒一粒。
“原来只是石榴籽,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唉?”
众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诸葛亮却又立刻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有才哥哥,若是我们跟着随地乱吐的石榴籽,是不是便能知道进入王宫的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正是如此,诸葛贤弟真是越来越聪颖了。”
吴良点了点头,赞赏道。
石榴籽位于宴会厅出口处的地面上,而这出口便是通向鄯善王寝宫与后宫的道路,因此并不难猜出神秘来者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全仗有才哥哥悉心栽培。”
诸葛亮挠了挠后脑勺,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大伙要更加小心,我们随时可能与进入王宫的人碰面,菁菁,你注意倾听声音,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吴良接着又特意嘱咐了一句,这才下令道,“咱们走!”
……
于是众人鱼贯穿过了宴会厅的出口,跟着每隔数米便会出现的一小坨石榴籽继续向搜寻。
最终。
石榴籽带他们来到了鄯善王的寝殿门口。
这寝殿吴良等人此前便进去过,瓬人军兵士为了“保护”鄯善王也时常进入其中,里面的面积虽然不大,大概也就四五十平米的样子,但装潢却是极为奢华,什么象牙制品、丝绸制品、陶瓷制品、金器银器不胜枚举,每一个壁橱中都摆放的满满登登,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宝藏室。
寝殿的地上还铺设了一层花纹丰富的亚麻毯子,踩在上面软软的,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哦对了。
除此之外。
众人第一次进入鄯善王寝殿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其实是鄯善王的那张“胡床”。
这个时代中原还是很少见到“胡床”的,王公贵族睡的是榻,平头百姓睡的是炕,像这种颇为宽大的“胡床”对于众人来说自然算是稀奇事物,不过倒也还不至于大惊小怪,毕竟他们这一路走来,尤其是进入扦泥城之后,已经在阿普丘为他们安排的那个小院中睡过了“胡床”,其实与榻或炕睡起来也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差别。
他们好奇的是自鄯善王的“胡床”上方的屋顶上垂下来的那些一寸来宽的丝带与皮带,皮带上还安有金属打造的精美小扣,扣上的时候似乎刚好能够当做脚镣与手铐使用……
这就让他们很是不解了,鄯善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为何他寝殿内用来睡觉的“胡床”看起来却那么像一个拷问现场?
好在瓬人军众人都是有礼有节的人,并未当面向鄯善王询问。
只是等出来之后才在私底下找吴良请教,因为当时吴良明显与鄯善王交换了一下眼神,而且是那种“我懂你”的眼神,反倒是鄯善王有些尴尬。
“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风俗,不必在意。”
吴良一本正经的答道。
然后转身便与白菁菁窃窃私语去了,白菁菁也不知为何,一边听吴良说话一边立刻便面红耳赤,俏脸上明显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在掐了吴良一把之后,羞涩的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两人当时究竟谈论了些什么。
扯得有些远了,言归正传。
众人来到寝殿门口时,寝殿的雕花木门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一指头来宽的缝隙。
典韦与吴良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便在吴良的授意下慢慢的凑到门缝跟前向里面望去……
就在这时。
“你们终于来了。”
寝殿里面却忽然传出了一个沉闷的男声,语气平淡的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忽然传出这个声音,还是将众人吓了一小跳。
如此互相对视了一下,吴良对典韦微微颔首,典韦便抬起手来推开了面前的雕花木门,而后小心防备着走了进去。
吴良顺势向里面望去。
只见一个明显长着一副欧罗巴人种面孔的中年男子颇为放松的靠在寝殿内的躺椅上,一只手拿着半个石榴,一只手手心中放着一些剥下来的石榴果实,嘴巴则正在轻轻的蠕动,而躺椅的旁边,亦是已经有了几小坨嚼过的石榴籽。
“你们留在门外,莫要放松警惕。”
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后,吴良先是对其余众人如此嘱咐了一句,而后才拎着金刚伞跟在典韦身后走入殿内。
不明对方底细与目的的情况下,他实在不得不防。
万一此人已经提前在殿内设下了什么陷阱,众人一同进来便极有可能被一锅端掉。
“呸呸……呸!”
见吴良走了进来,那中年男子终于直起身来,连连吐了几下将口中的石榴籽吐干净,这才笑呵呵的看向吴良,主动说道,“阁下不认识我,不过我却已经见过了阁下,就在阁下凭借雷火之力于扦泥城大杀四方的时候,那时我便已经料到那丫头的好运气到头了。”
“那丫头?”
吴良猜到中年男子口中所指的人应该是方琼。
同时它也同时中年男子的话得出了一些其他的推测: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扦泥城中的居民,并且已经亲眼见识过了黑火药的威力,只不过具体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方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琼应该已经顺利被阁下彻底除掉了……那丫头我还算有些了解,她心思狡猾性子又极其刚烈极端,是断然不会向阁下妥协的,而如今阁下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这里,那么便只有可能是一种结果,她恐怕已经被阁下彻底除掉了。”
中年男子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阁下既然能够除掉方琼,那么便也应该已经知道那口木棺具有极为神奇的功效了吧,因此令我不解的是,阁下为何没有选择自己占有这难得的机缘,反倒将我的尸首重新放回了木棺之中?”
“你说什么?你的尸首?”
吴良不由的一愣。
瓬人军众人亦是满脸的意外之色。
他们仔细的端详着这名中年男子的脸庞,与记忆中的那具男尸的容貌进行比对,可能是因为那具男尸在木棺之外已经发生了较为严重的风化,他们之前还真心一点都没觉得眼熟,最主要那具男尸是个光头,而这名中年男子的却有着一头深褐色的头发。
不过现在再仔细看过去,他们倒又觉得眉眼之间有几分相像了。
所以……
眼前的这名中年男子便是那具男尸的“复生体”?
“正是。”
中年男子抬手抚起遮挡住额头的头发,一边将整张脸展示给吴良等人,一边点头笑着说道,“这么看起来是不是就更像了?”
结果。
“哗啦!”
不约而同,除了吴良与典韦之外,所有人本就时刻做着准备的“战国连发弩”瞬间抬了起来,望山瞄准了中年男子。
典韦没有用“战国连发弩”则是因为他手持双戟,这样的距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只需要一个跳跃便能够将中年男子的头颅斩下。
“!”
中年男子亦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瓬人军众人竟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甚至直到现在嘴角还挂着和善的微笑。
不过他倒也不怕,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便又将两只手举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诸位莫要激动,我现在可是手无寸铁,何况诸位应该清楚,我的尸首既然又葬入了那口木棺,你们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都放下吧。”
吴良冲众人摆了摆手,又对中年男子问道,“你特意来到这里现身与我们相见,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来与我们聊天的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放到明面上来说吧?”
“阁下果然爽快!我希望阁下出手重新将我的尸首自木棺中拖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或者烧了也没关系,总之只要别再葬入木棺之中就行。”
中年男子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正色说道。
“?”
听了中年男子的这番话,众人心中不由的再次惊疑起来。
按理说能够不断的死而复生,这该是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求不来的福缘,就像于吉这样的家伙,若非吴良拦着,他恐怕早就已经主动躺进木棺里面去了。
结果中年男子却希望吴良能够将他的尸首自木棺里面拖出来,主动放弃这个福缘……
这自是十分不符合常理。
难道那太阳墓中的木棺,果真如吴良此前推测的那般,除了能够令人死而复生之外,还存在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弊端,使得所谓的“死而复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能详细说说你要我这么做的缘由么?”
吴良却是面不改色的问道。
“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应该已经看到木棺上出现的裂痕了吧?”
中年男子不答反问道,“实不相瞒,那口木棺虽然能令人死而复生,但却已经快要到了界限,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碎裂,而那木棺一旦烂掉,躺在里面的人与相对应复生出来的人便会一同死去,我现在有家有室,自然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况且以我现在的年龄,应该比那木棺寿命更长,这便是缘由。”
快要到了界限?
于吉心中忽然有些抑郁。
但这番话正应了吴良此前对做出的提醒,他们只是在太阳墓留了几日,木棺上面便又多出了一道不小的裂痕,而且这次不是在棺盖上,而是在棺身上,由此可见一斑。
“不对吧?”
吴良此前虽如此提醒过于吉,但此刻却又蹙起了眉头,质疑的望着中年男子问道,“此前方琼曾试图教唆我们毁掉那口木棺,按照你的说法,倘若那口木棺一旦毁掉,躺在里面的人与相对应复生出来的人便会一同死去的话,我们若真这么做了,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杀死,她为何要这么做?”
“哈哈哈哈,不愧是那丫头!”
听了吴良的话,中年男子反倒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罢之后才竟又不答反问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方琼曾教唆你毁掉那口木棺,你又为何没有那么做?”
“我信不过她。”
吴良道。
“这就对了!这丫头极懂人心,尤其善于利用人心的弱点,她不过是在利用你的‘信不过’罢了,你仔细想想,若是她不教你这么做,你或许会想到毁掉那口木棺来对付她,这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但她这么教了你之后,你便断然不会去毁那木棺了……是也不是?”
中年男子好笑的看着吴良说道。
“……”
吴良顿时没了声音。
事到如今,他必须得承认,虽然他最终解决了方琼,化解了团灭危机,但在互相博弈的过程中,赢得更多点数的人却是方琼,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有能力与头脑将他戏耍于手掌心的对手。
这一次,他不过是赢在了运气,而非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