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吴良并未正面回答于吉的问题,脸上又是这样一副难看的笑容,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算是他,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脱困办法……
所谓先看看棺材,不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说辞罢了。
按照常理来讲,墓主人与其后人既然费尽心思与财力设下这样一个机关来困住盗墓者,必是动了将盗墓者赶尽杀绝的心思,又怎会再留下什么生路?
事实上。
吴良也确实没了办法。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恐怕还是得冒险从墓室的穹顶入手。
到时只能让大家将棺材倒扣过来藏在里面,而后再命典韦将那块铜镜取下来,顶在头上当作盾牌,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去强行破坏穹顶。
这样的拱形穹顶在遭到破坏之后是一定会坍塌下来的。
那时就只能祈祷坍塌的情况不是太过严重了,若是能够在坍塌之中活下来,他们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挖掘出去。
而若是穹顶坍塌的太过严重,他们恐怕就直接被活埋了。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决定先将棺木中的机关玄机搞明白,就像杨万里之前说的,就算真的难逃此劫,他也得做个明白鬼。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随我先将棺木中的物品移出来,务必小心一些,莫要损毁了这些东西。”
重新来到棺材前面,吴良对典韦与杨万里下令道。
其实现在棺材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身丝绸袍子,一双靴子,几块搭配衣物的玉器,一个招魂铃,以及一颗戴着帽子的陶器脑袋。
闻言,典韦与杨万里立刻上前动手。
仅仅只几盏茶的功夫,二人已经将这些东西全部移到了棺外,并把那身丝绸袍子垫在地上作为毯子,将这些物品小心的摆放在了上面。
吴良则抬脚跳入棺材之中。
而后使用铜匕首将棺材底部的那层内衬上竖长剖开了一道大口子。
扒开内衬,入眼便是一片金黄色的金属色泽。
这下面是一片质地平滑的金属,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九个此前被吴良按下去的圆形的机关玄机。
这些机关玄机也是金属,但却不是金黄色,而是银白色的金属。
“黄金?”
众人见到棺材内衬中的金属,都是不由的眼前一亮。
吴良则用铜匕首的手柄在这片金黄色的金属上重重的磕了一下,见上面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凹痕,这才摇头说道:“看来不是,黄金质地较软,这么磕一下一定会有痕迹,而这片金属质地坚硬,应该是没有受到严重腐蚀的青铜。”
“可惜了……”
众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哪怕明知可能已经无法活着离开此处,这依旧不妨碍人们对黄金的向往。
唯有白菁菁紧接着有些失望的说道:“通过声音来判断,这片金属依旧非常厚实,下面不像是空心的。”
“如此说来,这下面怕是并无暗格了。”
于吉摇着头皱着脸说道。
“……”
吴良则并未多说什么,又用铜匕首棺材底部的内衬完全裁下,使得棺材底部的这片金属完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
这片金属上除了此前吴良按下的那九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外,东南角最角落的位置竟然还藏有一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
并且这片金属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在贴近这个机关玄机的地方还留有一条极细的横向缝隙。
这条缝隙很是规整,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切开了一般,在原本长方形的棺材底部分割出来一个更小的长方形。
“锵!锵!”
吴良又用铜匕首手柄在这块小长方形上敲了两下。
“这片金属的声音听起来很薄,下面定是空心的!”
白菁菁立刻说道。
“可这片地方未免也太小了些,最多只能是一个藏物的暗格,断然不可能是能够助我们逃离此处的暗道啊。”
于吉还像往常一样立刻给众人泼上了一盆冷水。
这个老童子就是这副德行,遇到问题的时候张口就是扰乱军心的悲观言论,这也就是在瓬人军,若是换了其他的战斗单位,绝对早早就被将领推出去斩首了。
“老童子,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杨万里立刻反口斥道。
“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
于吉还想与其争辩,但见其他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瞅了过来,他终于还是相当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免得一大把年纪还要被圈踢一顿,他这副老骨头如何承受的住?
“事已至此,大伙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
吴良瞟了那个机关玄机一眼,回头问道。
“有才哥哥,要不还是让我来……”
诸葛亮跃跃欲试的道。
“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于吉便立刻严词拒绝,顺便一把将诸葛亮揽入怀中紧紧箍住,口中仿佛驱邪一般的喋喋不休:“我的小祖宗啊,就你这臭不可闻的手气,随便一按便给我们按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若是再叫你来按,不一定又要按出什么幺蛾子来,以后这种事儿你给老夫站的远远儿的,老夫就算命再硬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噗嗤!”
见于吉如此反应,白菁菁终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吴良与典韦、杨万里也是笑了起来,这也就是他们这伙乃是惯犯,若是换了旁人,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看德云色的相声恐怕也未必能够咧开嘴。
“我手气一直很好,刚才……那不过是以此意外罢了,有才哥哥,你就再给我一次为我的手气正名的机会吧,我保证这次好好按、认真按、用心按,绝对不会再辜负大伙的期望。”
诸葛亮那张小脸顿时胀的通红,却还一边挣扎着试图从于吉怀里挣脱,一边大声嚷嚷着向吴良请命。
“下次一定。”
吴良也是怕了诸葛亮的“手气”,果断将其敷衍了过去,而后为了断绝诸葛亮的念想,抢先一把按在那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上。
这玩意儿的材质感觉上应该是铁,因为像黄金或是白银这样的软金属稍微受力便会变形,实在无法胜任机关玄机的重任。
而且春秋早期也确实已经出现了铁器。
只不过这时的天朝还没有出现成套的冶铁技术,产量低的可怜,青铜依旧是最重要也最常见的战略级金属罢了。
“卡塔!”
随着吴良按下这个机关玄机,下面立刻传来一个轻微的机簧声音。
“?!”
众人也是随之绷起了精神,一脸紧张的四下查看。
吴良这一按挺突然,他们还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担心头顶上再掉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如此等待了片刻,头顶上似乎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尤其是之前那八面墙壁掉落下来时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吱嘎”声……
无事发生么?
众人面面相觑。
当然不是!
在吴良按下那个机关玄机的那一刻,那片被分割出来的长方形小金属板便已经被弹起了一边,就像后世一按按钮便会自动弹出的抽屉或是柜门一般,弹起的这一边随即翘起了一个将近一指来宽的小缝隙,算是一个在吴良眼中算不上有多高明的小机关。
只不过这个变化太过微小,棺材之外的众人又有些分心,因此并未注意到。
不过吴良也并不敢掉以轻心。
见棺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之后,吴良保持着距离慢慢的将铜匕首的锋刃摊入小金属板翘起的缝隙之中,而后又慢慢的将其撬了起来。
“吱——”
小金属板上应该设置了类似于合页的东西,随着吴良将其掀开,下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里面是……”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了回来。
随着吴良逐渐将那块小金属板掀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大概也就半立方米的暗格。
暗格的内部同样由金黄色的青铜铸成,大概只有半米来深。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一尺来高的椭圆形陶罐,陶罐顶部略小一些的罐口封上了一层厚实的封泥,并且封泥的上面还摆放着一枚体型并不算大的青铜方印。
这枚方印与棺木内部这些几乎没有经受氧化的青铜有着很大的区别。
它的上面只有一小部分容易受到磨损的外凸部位还透着一些金黄的金属色泽,更多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氧化严重的青绿色与黑色,甚至比外面那八面墙壁的氧化程度还要更甚。
并且方印的棱角已经不再方正锐利,但上面又没有明显破损痕迹。
所以……
“这恐怕是一方被人使用过的老印,而且一连用了许多年,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磨损与氧化。”
吴良心中得出一个这样的推论,而后便小心的猫下身子伸手将这方铜印取了出来。
铜印翻转过来,印面上的四个古齐文字立刻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穆公吕印!
这正是丘穆公吕印用过的印章。
丘穆公墓随着后人的迁移才到了这个地方,因此丘穆公的印玺一定比这座墓更加久远。
而且丘穆公死后定会下葬,生前使用的印玺也一定会贴身下葬,也就是说这枚印章来到这里之前,肯定已经在丘穆公之前的棺木中陪葬了一两百年,然后才有被后人重新挖出来带到这里进行陪葬。
因此这枚铜印出现比外面那八面墙壁更加严重的氧化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铜印下面的这个陶罐又是做什么用的,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吴良立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与丘穆公的铜印放在一起,这罐子里装的不会就是丘穆公的尸首吧?
后世提倡火葬,人死后尸体都会烧成骨灰,装入骨灰盒或是骨灰罐中进行储存,以供后人祭拜之用。
据历史文献记载,春秋时期虽然也有一些地方存在火葬的习俗,但那只是极为少数的地方,齐国可没有这样的习俗,尤其是齐国的吕氏诸侯一族更没有这样的习俗,因此丘穆公死后断然不会使用火葬。
所以,这种推测基本上也可以排除。
除非……
丘穆公在死后遭遇了一些极为特殊的偶然事件,使得他的尸首没有得到妥善保存,否则就算是一两百年后进行迁坟,他的遗骨也应该不至于到了这种无法使用正常手段收敛的程度。
就在这时。
“公子,这里既然有丘穆公的印玺,那么那三个陪葬的木盒里面所装之物定然不是俗物,快打开给咱们开开眼!”
于吉探着脖子张望了一阵,见吴良的动作很慢,终于忍不知指着暗格里面的三个木头盒子说道。
除了这个陶罐,暗格里面确实还有三个陪葬的木头盒子。
这三个木盒的外表涂上了一层黑漆,黑漆因为年代久远表面上已经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不过盒子顶部用白色颜料写出来的古齐文字依旧清晰可见。
其中一个盒子上面写有“厌劾”二字。
第二个写有“金刚钻”三字。
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则写有“如晤”二字。
这便是暗格中所有的陪葬品了,一个陶罐,一方铜印,三个木盒。
“如晤?”
“厌劾”与“金刚钻”这两个词虽然也很令人疑惑,但最让吴良有打开欲望的却是第三个写有“如晤”二字的木盒。
这是天朝古代的一种书信用语,乃是“如同见面”的意思。
后世网络不发达的年代,人们只能通过书信联系的时候也常用到这两个字,书信的开篇往往便是“某某某敬启,见信如晤”,非常具有年代感与仪式感。
正是因此,木盒上的这两个字,也给了吴良相类似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木盒里的东西,就是留给他的一般。
又或者说,当初丘穆公的后人修建这座陵墓时,便已经料到终有一日会有人进到这里,因此特意提前留下一些东西,等待着这个人的大驾光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