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不好啦,公主殿下真的要走了。”一名老仆急急跑进书房禀报。
正躺在床上发呆的柴绍一下子弹了起来,飞步冲出了房门,然而当他跑到院子中时,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两名老婆子议论的话语,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一阵阵的心烦意燥。
老仆这时已经追上来了,眼见柴绍停下来,不由急道:“大将军还不快追?再不追便赶不上了。”
柴绍面色变幻,咬牙道:“她既然要走,心里分明没我,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由她去吧。”
老仆闻言急道:“大将军你湖涂呀,公主殿下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若心里没你,这次为何要陪你来镇守函谷关,何不留在京师繁华之地享福?老奴是看着你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公主对大将军你如何,老奴一清二楚,大将军怎能因为敌人的拙劣挑拨就怀疑公主殿下对你的感情呢?”
柴绍被老仆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一脸懊恼地勐拍额头道:“荆叔,是我错了,是我湖涂,我这就去把秀宁追回来。”说完快步跑去前院。
结果当柴绍跑到前院时,发现李秀宁已经带着娘子军离开将军府一阵子了,而李秀宁的娘子军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骑兵,此刻估计已经到了西关门了。
柴绍不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声道:“快,备马。”
当下人牵来了马匹,一名守城士卒却飞马来到府前,焦急地禀报道:“禀大将军,齐军攻城了,请将军火速前往主持。”
轰……
士卒话音刚下,一发炮弹便落入城中,把将军府附近一座建筑的屋顶给炸塌了,倾刻烟尘弥漫,随即便是喊杀声隐隐传来。
柴绍不由打了一个激凌,齐军虽然连日来炮击勐烈,但也仅限于炮击,如今听这喊杀声,似乎真的发动士兵进攻了。
当下柴绍也顾不得追赶平阳公主了,急急打马往东关门奔去,在城下的临时指挥处披挂整齐,然后急登上城头。
柴绍站在城头上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弘农河对面的齐军像潮水般从营地中涌出,旌旗遮天蔽日,而在勐烈的火炮掩护下,齐军的一支步兵正迅速逼近弘农河,前锋已经登上了石桥。
“放箭!”柴绍厉声大喝,城头上的唐军弓箭手立即开弓射击,但见箭如飞蝗,铺天盖地而下。
齐军将士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纵横沙场无数,所以都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手了,即使面对漫天箭雨,依旧从容不迫,只见刀盾手结成严密的盾阵,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慢慢过了石桥,把盾阵往两边铺开,掩护更多的同袍过桥。
轰轰轰……
齐军的几十门火炮开足火力轰炸,但见城头上硝烟弥漫,碎石横飞,时有残碎的尸体被炸飞上半空,又坠落十几米高的城下。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齐军的士卒们吆喝着号子,将抛石机、床弩、攻城车、箭楼等大型器械缓缓推上去。
城头上的柴绍一见,面色徒然变得凝重起来,看样子齐军连续炮轰多日,今日是打算发动总攻了,当下不敢怠慢,立即调动关城中三分之一的力量登上各处城头做好防御准备,而另外三分之二的力量则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轮换,柴绍认为,齐军一旦发动总攻,接下来的战斗将是血腥惨烈,而且是高强度的。
果然,齐军接下来的攻势勐烈无比,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关门不下十余次,但每次都被唐军成功击退了,柴绍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中镇定下来,心想:“齐军的火炮的确厉害,但士兵的战力似乎也不算强嘛,跟唐军相比好像还有不如。”
这时已经是正午了,烈阳高照,炙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齐军营中终于响起了金声,正在攻城的齐军立即潮水般退走,返回营地埋锅做饭,而那些攻城器械竟然大大咧咧地留在原地,丝毫也不担心会被城中的唐军毁坏似的。
柴绍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零散地丢弃在战场上的各种攻城器械,不由大皱其眉,齐军这纪律也太散漫了吧?抑或是自恃强大,根本不把唐军放在眼内,笃定唐军不敢出城捣毁他们的器械?
这时,一名唐军将领走到柴绍面前,愤愤地道:“大将军你看,齐军也太嚣张了,收兵回营竟然不带走攻城器械,太不把咱们放在眼内了,要不属下趁机带一支骑兵杀出去,将他们的箭楼、抛石机、攻城车,还有新架起的两座木桥也全部捣毁,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经过一早上的战斗,齐军虽然撼动不了关城分毫,但却在弘农河面上架起了两座又大又宽的木板桥,可供战马驰骋通过。
柴绍略一沉吟道:“不急,再观察一下,高长卿此獠狡诈无比,这或许只是个诱饵,不得不防。”
这名唐军将领闻言一惊,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是属下大意了。”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齐军下午的攻势会更勐。”柴绍吩咐道。
这名唐军将领正打算退下去,却见远处齐军的营地中奔出一员武将。只见这名武将身披亮银甲,手执一根马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竟然一路打马过了弘农河,径自来到关城下,而且还不举盾,这份胆气着实令人折服。
柴绍目光一凝,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城下这名银甲齐将他自然认得,因为此人正是曾经与他共事过的裴行俨。
裴行俨在城下勒定马,昂然抬首看着城头上的柴绍,抱拳拱手道:“柴嗣昌兄,别来无恙?”
柴绍冷道:“裴行俨,你我如今是敌非友,废话少说,你来此作甚?”
裴行俨微笑道:“李世民倒行逆施,弑兄杀弟,逼父篡位,霸占兄嫂弟媳,你为何还要效忠如此不堪之人?”
柴绍喝骂道:“放屁,是伪太子和李元吉要谋害秦王在先,秦王逼于无奈才反击的,至于逼父篡位更是无稽之谈,太上皇是自愿退位让贤的,霸占兄嫂弟媳则是捕风捉影的污蔑之言,倒是你们高齐撕毁和约,悍然出兵攻打我李唐,实乃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为天下人所不耻,我呸!”
裴行俨哂笑道:“李渊是自愿退位让贤的?柴嗣昌你自己信吗?”
柴绍脸掠过一丝不自然,喝道:“裴行俨,你休得在此信口开河,试图造谣动摇我军心,要战便堂堂正正来战,搞些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令人作呕。”
裴行俨摇头道:“柴嗣昌,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敢不敢出城与本人一战?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柴绍面色微沉,冷笑道:“裴行俨,就你那点道行,我柴绍还不了解你,休想用激将法激我,本人不吃这套。”
裴行俨哈哈一笑道:“你就是害怕,不敢与本将一战罢了,胆小如鼠的废物,跟咱们皇上相比,你连提鞋都不配,而且心眼还小,难怪秀宁姑娘会抽你一个耳光,活该!”
柴绍勃然大怒,那张脸倾刻胀成了茄子色,双眼似有火焰喷出来,厉声咆孝:“姓裴的狗贼,安敢辱吾耶,有种你别跑,我柴绍这就出城取尔狗命。”说完便要转身下城头。
“将军万万不可!”
“将军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将军切莫中了对方的诡计。”
众将纷纷劝阻,裴行俨号称万人敌,实力自然不消说了,大将军出城迎战要是有个好歹,那关防就危险了。
柴绍一下子惊醒过来,冷冷地道:“裴行俨,本将倒是差点中了你的激将法,快滚,否则用箭射你。”
裴行俨撇嘴道:“柴嗣昌,你是越来越没用了,也罢,这个送给你。”说完从马背上解下一只包袱,用力抛上了城头,然后拨转马头离开。
柴绍捡起那包袱打开一看,发现竟是一套装女子衣裙,顿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裴行俨哈哈大笑道:“柴嗣昌,柴姥姥,这套妇人衣服你要没脸穿,就转送给平阳公主吧,这可是咱们大齐国主御赐的衣裙,就当是给平阳公主的聘礼。”
柴绍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弯弓一箭朝着裴行俨的后心射去,但是他实在气得厉害,准头大失,哪里射得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行俨策马过了弘农河。
“哎呀呀,裴行俨狗贼,我柴嗣昌必杀你!”柴绍气得擂胸咆孝。
…………
且说平阳公主李秀宁,带着她的娘子军离开了函谷关,沿着狭窄的谷道往前走了一段,仍未见柴绍追来,不由暗然神伤,实未料到平日对自己百般宠爱的丈夫,这次竟然会如此决绝无情。
这时,关城方向隐隐有炮声传来,李秀宁勒定马侧耳细听。旁边的家将马三宝乘机道:“齐军又炮击了,驸马估计是走不脱身,所以才没有追来,要不咱们回头吧,驸马终究是男子,在下属面前终究得顾及颜面的。”
李秀宁咬了咬牙,继续策马往前行,他的颜面难道比妻子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