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国王的卡尔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选择渡河进攻华沙,如此规模的军队渡河,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完成的,在当晚,卡尔就收到了来自克拉科夫的第二份情报。
被困在桑德尔山上的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一世,率领麾下军队抵抗敌人的围攻长达四天时间,瓦尔登将军几次率骑兵解围,斯坦尼斯瓦夫也几次率军突围,都没有成功。
卡尔亲自找到了送来消息的骑兵,幸运的是,为了两国军队可以更好的配合,负责传令和侦查的骑兵里,都是瑞、普两国的骑兵混编,卡尔从本国骑兵侦查兵嘴里,得到了更为具体的消息,但结果让他更加犹豫。
可以确信的是,瓦尔登所提的几个俄军番号确实出现在了克拉科夫的战场上,但卡尔认为那并非俄军的全部主力,斯坦尼斯瓦夫和瓦尔登手下的军队只有一万左右,虽然进入波兰后,有一些波兰贵族率军队加入,但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三千人,就这么些人,在遭遇了伏击、突然袭击,大部被打散,少量为困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这么久,实在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当然,卡尔完全没有往‘普鲁士的阴谋’这方面去想,他认为这是俄军的阴谋,至少有相当数量的俄军还在华沙左近。
因此,卡尔减缓了渡河的速度,已经渡过布格河的军队就地扎营,并且建立更多的浮桥。同时,卡尔派遣骑兵向华沙方向,和周围进行全面的侦查,却只是在上有七十多公里的地区发现了俄军骑兵的动静。
反倒是华沙方向的侦查骑兵送来了确切的消息,当地确实还有很多的俄军,以步兵为主,正在进行守城工事的修筑,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联军正在南下。
在确信了渡河点两翼没有伏击的俄国军团之后,卡尔下令快速渡河,但惨烈的战斗恰巧就在其麾下五分之三的军队渡河完成之后爆发。只不过袭击不是来自他认为的布格河南岸,而是他们来自的北岸。
站在南岸高地上的卡尔亲眼看到无边无际的骑兵忽然从北面和东面的地平线涌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波浪一样冲击了联军的后卫部队,这支后卫部队完全由瑞典军队组成,只有辎重部队是普鲁士军队,但是在前几天,卡尔优先让辎重渡河,给辎重提供了专门的浮桥,结果就是只有少量辎重还在河北岸。
两万多俄、波骑兵横扫了北岸,残留的辎重部队、营地率先被席卷。
精锐的瑞典陆军正规步兵团以营为单位,组成方阵迎接冲击,唯一的一支禁卫步兵团,直接以横阵迎敌,配合两挺机枪,就打崩了冲击他们的骑兵阵列。
但因为波尔塔瓦战役的失利和后续波兰军队的大规模反叛,瑞典正规军损失太多,军中有太多接受征召的乡土步兵,这些军团的战斗意志不强,经验也不丰富,但凡在骑兵冲击下溃散的,都被剿灭殆尽,一个下午,联军至少有七个步兵营被冲击溃散。
卡尔在这个夜晚陷入了一生最大的矛盾之中,他想要回师渡河,援救对岸还在抵抗的瑞典军队,但依旧要承担风险,在敌军骑兵横扫北岸的时候,南岸也出现了大队的俄国军团,虽然看烟尘冲天,很有可能是敌人故布疑阵,但卡尔不敢冒险。
他已经被半渡而击了一次,如果再去救援,可能会被半渡而击第二次。
卡尔犹豫了一个夜晚,在这个夜晚,北岸爆发了最为惨烈的血战,那些因为骑兵冲击,过早集中成阵列的瑞典步兵相互之间并不能很好的掩护,入夜之后,俄军对下马对其发动了进攻,在夜晚,无论是燧发枪还是线膛枪,火力都受到重大限制,这一晚的作战必然是惨烈的。
卡尔最终派遣了他最精锐的一个禁卫团返回北岸,掩护浮桥的同时,通知所有还在坚持的方阵,向渡口集结,向南岸撤退。这挽救了相当数量的瑞典军队,但这个夜晚,仍然有五个方阵被突破,等第二天的下午,所有军队全都集结到南岸的时候,联军有六个步兵营被完全歼灭,七个步兵营崩溃失去了组织,总体损失超过了一万人。
而卡尔麾下的步兵由此损失了一半,考虑到亲眼见证的敌军骑兵的数量,卡尔不得不重新考虑攻击华沙的计划。
波兹南。
从柏林出来之后,普鲁士国王指挥的这支主力军团就以相对缓慢的速度行军,因为在计划里,他们也是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华沙和克拉科夫两个战略方向,至于支援哪一个,就要看俄军的主力出现在哪个方向了。
现在问题就在于,两个方向都遭遇了失败,而且两支军队的主帅,都声称正在进攻他们的是俄军主力。
所以,普鲁士军队就在波兹南停了下来,以至于作为第三批支援部队的,普鲁士动员部队都从柏林方向赶来,让这支军队的规模超过了六万人。
在刚刚结束的军事会议上,普鲁士的将领们发生了争吵,大家各执一词,有人想支援卡尔十二世,有人想支援斯坦尼斯瓦夫一世,当然也有提出分兵,全都支援的人,结果老威廉选择了休会。
而将领们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一个比他们还急迫的人不远数百里从柏林赶来,那就是王储殿下。
在将领们退下之后,小威廉立刻急迫的说道:“父亲,您不应该选择停下,无论如何都要前进,我们的两个盟友全都在遭受围攻。虽然不知道俄军主力在哪边,但现在停在这里,不做出选择,就是最错的选择。”
“应该说,现在进攻卡尔国王的那一批,才是真正的俄军主力,我估计其规模在七万人以上。”在将军们走后,老威廉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小威廉摆摆手,示意副官们也出去,在确定已经没有外人之后,小威廉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了,现在卡尔国王的形势很危险,我们可以接受他失败,但不能接受他被歼灭,更不能让这位国王被杀,或者被俘虏。”
在这个时候,卡尔已经放弃了进军华沙的计划,而是向西退却,靠拢波兹南方向的普鲁士军主力,可问题随即出现。
华沙这座城市位于维斯瓦河的西岸,在华沙段,维斯瓦河是从南往北流淌的,在稍往北的地方,就是维斯瓦河干流和由东向西流淌的布格河汇聚的地方。
理论上,从东普鲁士出发的联军部队,只需要渡过维斯瓦河,就可以直接冲击华沙城,但卡尔十二世在制定具体计划的时候,认为这条路线实在是明显了,没有突袭的可能,于是选择在布格河上渡河,出其不备的出现在华沙的东面,然后渡河进攻城市,因为在华沙一带,渡河的工具、桥梁很多,卡尔认为,第二次渡河不是问题。
如果进攻顺利,一切都好说,但是现在进攻出现了问题,选择撤退的联军就有了困难,他们位于维斯瓦河和布格河之间的三角区域,越往前走,反而距离华沙越近,距离敌人的军队集结点越近。
而且,无论如何,想要逃出包围圈,都要再渡一次河,显然,对于俄军来说,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小威廉正是知道这一点,对卡尔的安全分外担心,现在的联军在沿布格河撤退,俄军的主力就跟在后面,而优势的骑兵就如同饿狼一样,每时每刻都会上来咬一口。
浓雾、夜晚或者经过视野受限制的山峦、树林,卡尔指挥的联军必须随时停下,相互接应,而春季的布格河南岸,正是泥沼遍地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儿子,现在我们确实应该支援卡尔,但卡尔比你我更知道他需要支援,可为什么不让派来的使者直接求援,反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们他们是多么的危险,周围的敌人是多么的多。”老威廉反问。
小威廉思忖片刻,说道:“是因为失败让他收起了傲慢,在哥尼斯堡会谈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嚣张,认为您刚刚成为国王不久,要听他的。可现在,他的命运在您的掌握之中,所以他要放低姿态来请求您的帮助,让外人看起来是您下决心来帮助他,而非他命令您去帮助他。”
“你说的最后一句是他的心思,但目的不只是这么简单。”
小威廉不解,又是仔细思索了一遍,但仍旧不明就里,之后老威廉才解释说:“瓦尔登将军把戏演的实在是太真了,我没有想到,他能把丝塔尼斯瓦夫困在桑德尔山上。
现在联军确实危险,可斯坦尼斯瓦夫却更危险,他随时可能会战死在桑德尔,虽然他这个落魄的国王还不如我这个王冠全新的家伙,但毕竟是瑞典人承认的波兰国王。
谁做出支援卡尔的决定,就是害死波兰国王的那人。卡尔正是希望我当坏人,所以他不主动提出要求,而同样,我希望他来当坏人。”
小威廉听了这些话,才明白了为何会内里的博弈是这样的,更明白为什么军队会停在波兹南不再前进,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做?”
老威廉说:“很幸运的是,俄军向我们这里也派遣了一支骑兵,虽然规模不大,但我们还可以就此为理由。我决定再等三天,如果三天时间里,卡尔沉不住气,那就由我下令东进支援他,最好是他先撑不住呀。”
“可我担心,这会让您与卡尔国王产生嫌隙,将来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小威廉提醒道。
“可事关政局,也顾不得了。”
幸运的是,在小威廉抵达军营的第二天,老威廉就不用再为此发愁了,两位国王也不会因此产生嫌隙,因为被困在桑德尔山上的斯坦尼斯瓦夫投降了,倒不是他主动投降,而是被手下人挟持投降的。
与他一起被困在山上的除了少量波兰贵族的私军,就是普鲁士支援他的黑森佣兵军团,这支军队在斯坦尼斯瓦夫麾下坚持作战了十一天,伤亡超过了百分之四十,已经做了应该做的,更对得起老威廉给的佣金,在俄军统帅提议其放弃抵抗,并且给予其尊重之后,这些黑森佣兵放弃了抵抗,挟持着这位波兰国王投降了。
斯坦尼斯瓦夫一世解脱了,卡尔与老威廉也解脱了,在得到了确切消息后,老威廉亲率前锋前进,冲向华沙方向,普鲁士步骑兵在华沙西面与俄军、波兰军进行了长期的血战,将围在卡尔所率军队周围的俄军吸引了很多去,但俄军似乎一点不着急,他们没有发现普军渡河,只要有维斯瓦河在,两支军队就无法会师。
但俄军小觑了威廉王储,这位王储率领一支偏师,在维斯瓦河下游渡河,然后绕到北方,在布格河下游地区又搭设了几座浮桥,在那里接应到了卡尔国王的军队,卡尔与其合兵后,两次渡河,终于逃出升天。
只不过,从哥尼斯堡出征时候的四万五千军队,经过了二十多天的血战,只剩下了一万七千多,其余不是被歼灭,就是被打散了,尤其是火炮、辎重,几乎全都损失,刚刚从波尔塔瓦战役中缓过一口气的瑞军再次被重创。
在接应到了卡尔的军队后,老威廉决定暂时后撤,休整整补之后再说,曾经与他争夺指挥权力的卡尔十二世,在经历了这么多损失后,也无法在挑战老威廉的地位。
而这位年轻的国王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失利是普鲁士方面早就计划好的,他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在波兹南进行整顿期间,卡尔国王自己调查出了为何俄军会调兵如此得利,是因为其通过斯坦尼斯瓦夫麾下的波兰贵族,提前就得到了联军行动计划,因此才早有准备,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在华沙和克拉科夫两个方向都制造了主力在此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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