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狮号上已经乱作一团,而随着谣言的传播,这条船上的水手脸上也出现了恐惧神色,身处愚昧无知的时代,一星半点的怪力乱神就会引发混乱,很快,陆军士兵抓到了两个想要跳船逃跑的水手。
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为如何惩罚这两个人掀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主张吊挂在桅杆上,有人则主张拖龙骨,而有人主张打几鞭子了事,德鲁伊特尔一声怒道:“你们这群蠢货,全都闭嘴,这个时候是该讨论这种细枝末节的吗?”
德约特忽然指着舷窗之外,说道:“将军阁下,西班牙人有动静!”
德鲁伊特尔走到船艉楼的平台上,发现处于港池深处的西班牙舰队派遣了七八艘小船冲到了金狮号的旁边,小船上除了划船的水手,全都是陆军士兵,他们手中的刺刀燧发枪对准了泡在海里搜寻的荷兰水手,德鲁伊特尔怒道:“这群咸肉是要造反吗?”
西班牙人自然不是想造反,拉斐尔亲自登上旗舰,对德鲁伊特尔说道:“尊敬的阁下,如果真的是英国人捣乱,他们不是海兽,必然不会在水下屏息太久,如今却是捉不到,肯定是藏匿在水手之中了,须得把所有的水手控制住,细细盘问,才好甄别。”
德鲁伊特尔一想也是,如果是英国人作祟,在眼皮子底下不可能逃走,金狮号周边水手有上百人,混入其中最简单不过了,他说道:“拉斐尔阁下,就交给你们了,德约特,你带几个人去帮忙。”
审查荷兰人中的英国人,须得让西班牙人来做才不会被蒙蔽,随着德约特的加入,港池之中变的有序起来,所有的水手被控制住,挨个审讯,德鲁伊特尔回到指挥室,看到诺顿爵士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在喝茶,偶然看向那群争论是魔法、巫术还是袭击的年轻参谋,露出不屑的笑容。
“爵士,你在东方待了十五年之久,是否见过中国人的巫术。”德鲁伊特尔微笑问道。
诺顿笑道:“如果有的话,那么被摧毁的就是金狮号了。”
德鲁伊特尔看向那群年轻军官,那些人纷纷惭愧的低下头,正如诺顿爵士所说,如果是魔法之类的不可抗拒力量,首先被摧毁的应该是旗舰,而不是其他船只,诺顿道:“这也怪不着他们,中国人发明火药的时候,你们的祖先还在猪圈里打滚呢........。”
出港的行动被暂时停止,拉斐尔亲自监管甄别了水手,所有人必须有三个人以上作证才能洗清嫌疑,但一个小时过去了,所有人都被排除在外,而在这个过程中,港口内外又发生了三次爆炸,一次是码头,而另外两次则是在没有人烟的海岸线上,毫无规律的爆炸让舰队里充斥着恐怖的气息,人们的怀疑更重了。
但是一直被德鲁伊特尔器重的德约特没有让人失望,他让人抬着几个人上了金狮号,其中就有在首次爆炸中活下来的布伦特,德约特说道:“阁下,我询问了所有靠近爆炸点活下来的人,包括安汶号上的士兵、小艇上的水手和码头的监工,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爆炸都与他们接触的某件东西有关。
安汶号爆炸的时候,布伦特在打捞一只酒桶,小艇上的水手在拖拽金狮号的时候,用船桨推开一截腐木,码头上的监工让手下捞起一个精致的箱子。”
“你是说,有人在港池里的垃圾里塞了火药?”德鲁伊特尔问道。
德约特说道:“属下不知道,但试试总归没有错。”
一行人来到露天甲板,德约特很快发现了港池之中漂浮的一个箱子,距离金狮号有一百米,他叫来一队士兵,让其用燧发枪齐射第一轮毫无效果,第二轮打过去,那箱子很快发生了爆炸,在宽阔的港池之中炸出了巨大的水柱,金狮号上,人们一阵欢呼,至少找到了症结所在。
“德约特,干的漂亮!”德鲁伊特尔高声称赞,随即下令:“每艘船派遣一艘小艇,让士兵商船,清理港池,射击所有超过巴掌大的漂浮物,无论是什么,清理完港池之后,向港口外搜索。”
命令下达之后,各种小艇在港池之中纵横滑动,不断响起燧发枪的齐射,偶尔夹杂着不少爆炸之声,一整个白天,联合舰队的士兵清理了整个港池,第二天一早,德鲁伊特尔再次命令出航,这一次,他没有再让旗舰当先导舰队,而是派遣武装商船奥尔登堡号作为先导船,这艘船也是奥兰治雄狮级的一艘,满载着舰队的补给,吃水超过了五米,在小艇的拖拽下摆正了位置,升帆起航,在舰体四周,舰长安置了数十名水手做观察员,手持燧发枪,并且让火炮装填霰弹,以免有漂雷靠近。
奥尔登堡号在天色完全亮了之后才离开码头,可谓小心谨慎,缓缓进入航道,驶出港口的时候,忽然一团水柱从奥尔登堡号的左舷不到五米处腾起,继而是剧烈的爆炸声,远在金狮号上的德鲁伊特尔把这次爆炸尽收眼底,奥尔登堡号迅速右转,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又从舰首响起,德鲁伊特尔眼瞧着奥尔登堡号的舰首忽然抬起,继而落下,然后便是快速下沉,不足一刻钟,奥尔登堡号舰首完全没入水中,龙骨支撑不住沉重的船艉楼,咔嚓一声,翘起的船尾断裂,奥尔登堡号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水面的两个漩涡和与漩涡搏斗的水手们。
“怎么会这样,德约特那个蠢货的眼睛瞎了吗,为什么没有躲过两个漂雷!”德鲁伊特尔的吼叫声在金狮号上不断响起,咆哮的声音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拉斐尔说道:“阁下,还是派遣水手快点救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德约特阁下是很谨慎的人,安排那么多人观察,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拉斐尔亲自乘坐小艇从水里捞起来德约特,并且尽可能救援所有的水手,所有幸存者被送上岸,德鲁伊特尔挨个询问,都表示在爆炸之前没有发现海面上有任何的漂浮物,上百人众口一词,德鲁伊特尔不得不信,但是他完全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奥尔登堡号发生的第一次爆炸是中了沉底雷,这艘船从一颗沉底雷的旁边经过,但船底的水生植物挂住了沉底雷的抓钩,导致沉底雷在左舷五米处发生爆炸,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舰体,但水的压缩性很差,很容易传递能量,爆炸导致奥尔登堡号的左舷进水,原本这不会导致沉没的,但是德约特在发生爆炸之后命令舵手向右侧转向,进入了深水航道,船底接连碰撞了两枚锚雷,其中一枚早已进水,没有爆炸,而另外一枚则直接在船艏底部爆炸,五十公斤的颗粒黑火药直接炸断了奥尔登堡号的龙骨,引发剧烈进水,武装商船又没有水密舱,大量的进水直接导致了这艘巨型商船的断裂沉没。
联合舰队再次陷入混乱之中,船只被勒令靠岸,水手和士兵不得上岸,德鲁伊特尔派遣得利人手再次清理了航道,却没有发现任何一枚漂雷,纵然知道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但德鲁伊特尔不敢强行冲出港口,奥尔登堡号的沉没已经阻塞了三分之的航道,如果再有几艘船沉没在航道上,那舰队就彻底无法出港,那才是灾难。
清理漂雷的队伍一无所获,但负责清理航道的西班牙人却有所得,因为奥尔登堡号沉没在航道上,特别是三根桅杆,如果不锯掉的话,所有经过此处的船只都要转弯,在行动不便的港口,那意味着这里需要小艇拖拽,直接导致的结果是,舰队没有办法一天出港。
拉斐尔带人乘坐小船,派遣水手下水锯断斜挡航道的桅杆,并且打捞这艘船的重炮,至少那三十门十八磅炮是不能浪费的,也正是打捞重炮的水手,在水下发现了那枚被奥尔登堡撞击,却因为进水而失效的锚雷,在确定其已经不会爆炸之后,拉斐尔命人将其打捞上岸,拉斐尔命令奴隶用钢锯把这颗锚雷锯开,才看到了里面已经结团的火药。
在城堡的办公室里,将军们围成一团,看拉斐尔讲解锚雷的结构,拉斐尔已经从缴获的锚雷上拆卸下了引信,这个引信非常负责包括:燧石夹、燧石夹簧片、定位簧片、磨轮、磨轮转轴、主弹簧片等二十一种结构,在组装好之后,拉斐尔重重拍了一下外板,磨轮主轴在簧片的带动下开始转动,最终与燧石结合,爆发出了火花。
“这似乎是老式的簧轮枪的击发装置。”德鲁伊特尔说道,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簧轮枪械,精致的握把和华丽的装饰都让人感觉这把枪械的不凡来历,当然,这把枪原本属于诺顿爵士,而簧轮燧发枪已经有一百四十年的历史了,在现代燧发枪出现前,就是燧发枪的主力,主要做手枪、骑兵用枪。
合众国的工匠之所以选择簧轮燧发机作为击发机构,是因为普通的燧发机需要较大的扳机力才能击发,撞击产生扳机力则要让外壳是柔软的,且需要很多的引信,簧轮燧发机就不用了,其扳机力来源于簧片,只需要把触动机构与外壳相连,撞击导致其簧片作用,就可以击发了。
“是的阁下,我们发现的这种爆炸物,哦,应该叫戊戌甲式锚雷,就是这样击发的,船体撞击其外壳,引爆里面的大量火药,导致船体损坏进水,而这一枚则是因为密封没有做好,进水导致火药失效。”拉斐尔小心的解释道。
说着,他指向了一旁的锚链,说道:“发现的时候,这条铁链在在水底,拴在一颗二十四磅炮的炮弹上,让这颗锚雷稳定在水下一定深度,使得经过其附近的船只可以撞击到它。”
诺顿微笑说道:“好精巧的心思,真是巧夺天工。”
德鲁伊特尔冷哼一声,示意手下把诺顿押下去,德鲁伊特尔问道:“拉斐尔阁下,这等锚雷该如何解除?”
拉斐尔想了想:“首先要派遣潜水员搜寻所有的航道,找到所有的锚雷,然后想办法引爆它,在水底引爆比较难,毕竟会产生伤亡,但可以让潜水员把绳索挂在锚链上,用小艇拖拽到无人的海岸引爆。将军阁下,既然中国人能制造出这种锚雷,那肯定还有其他千奇百怪的东西,所以肯定会有其他风险,清理航道注定不会顺利。”
“那需要多少时间清理干净呢,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十一天了,如果还不能快速出港的话,会给中国人可趁之机。”一个参谋问道。
拉斐尔笑道:“我不是布设这些水雷的中国人,不知道布设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水雷,我怎么知道需要多久呢。阁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德鲁伊特尔当然知道这是拖延之计,既然敌人想要拖延,那必然有后招在,为今之计,要在其后招施展出来前,离开港口,进入广袤的印度洋,就不怕合众国海军舰队了。德鲁伊特尔拿出价值五万两的银币,告知所有的水手官兵,捞起一枚水雷就有三百中国银圆的赏金,一时间,水手驾驶小船奔赴航道,潜水清理。
在深水航道,很快就有人清理出了锚雷,获得了赏金,但是联合舰队还不知道有拉发沉底雷,当一个潜水水手的衣服被挂钩挂住,拉拽之下引起沉底雷爆炸,惹出一片血雨腥风之后,许多人退出了这趟发财之旅,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人愿意冒险,很快就有人打捞出来了进水失效的沉底雷,弄清楚了这种水雷的工作原理。
现代水雷第一次参与实战就给敌人惹出了巨大麻烦,而合众国的水雷部队布雷手段却早就因为演习而手段多样,被打捞起来的那枚锚雷拴着二十四磅炮的炮弹,但并非完全如此,武威实在布雷的时候,有些锚雷栓着的一根废弃的四磅炮炮管,有些拴着的则是船锚,这些玩意可不是小艇可以轻易拖拽的,而还有的锚雷栓了一大团的杂物,一拖拽,各类木桶、箱子从水底浮上来,欧洲水手刚刚经历了漂雷的腥风血雨,还以为是漂雷,吓的四散而逃,这些手段虽然不能杜绝水雷被清理,但是却可以让清扫水雷的效率变的很低,这给主力舰队的到来争取了大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