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赏。张太守,领赏罢。”
张长修将常乐递给十里,上前再拜:“谢圣上,谢怀王。”
单内侍一挥手,让亲卫将赏赐和太守府的人交接。再看向常乐时,眸子闪着别异的光,那眼神儿就像常乐得了什么巨大的便宜似的。
“赐,十三郡太守张长修之妻,常氏,丰子善真迹象牙绸扇一副。太守夫人,受赏罢。”
听内侍这般解释,好像还挺值钱的样子。毕竟用上了“某某真迹”这种字眼,虽然她不认识丰子善是谁。
到底值不值钱,可以去当铺问问。不过见张长修见了鬼的惊诧样子,常乐暗中判断,大抵是很值钱!
发现常乐受赏的敷衍态度,单内侍暗骂了一句不识货,紧忙提点:“太守夫人,如今世间唯存的丰子善真迹可就在夫人手里了。这把扇子圣上用了二十年,还亲自雕了象牙骨给换上,喜欢的紧。因不舍怀王远来封地,便割爱相送,更言,见扇如面圣。如今怀王将此扇赐于夫人,夫人可要收好了!”
单内侍这番话确实让常乐认识到了这把扇子的重要性。
“圣上亲用亲改”,“唯存真迹”,就靠这两个噱头,常乐决定不去当铺问了,直接高价拍卖,底价就是一千两黄金!
没有得到赏金,常乐已经被猪油蒙了心,忘记这是御赐之物,只管想着怎么发家致富。
怀王早料她的心思,见她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将扇子一合,悠悠道:“太守夫人,这是御赐之物,遗损买卖都是要杀头的。”
瞬间陷入要财还是要命的终极人生问题上,常乐狠狠地瞪向怀王,最后还是屈服于命只有一条上,咬牙切齿道:“臣妇会好好供着的。”
得,她不光没捞着钱,还迎了一位祖宗,还得耗香油钱。
“这赏赐太贵重了,臣妇拿着手软。不然,将臣妇与太守的赏赐对调一下罢?”常乐缓了半晌,这才想出这么个绝妙主意来。
“常乐,莫要胡言。”张长修急忙打断他的话,向着怀王和内侍赔罪行大礼,“拙荆鲁莽不懂礼,还请怀王内侍恕罪。”
内侍扭头看向怀王的意见。
怀王故意愠道:“尊夫人要谨言慎行,对圣上大不敬,可没几个时辰能活。”
能斗嘴,动心思,说明她还没惨到不行的地步。
“是,是下官骄纵了。”张长修连声认错。
“咳!咳咳!咳咳咳!”常乐这回是怎么也憋不住涌上胸口的郁气,用帕子捂着口挡住寒气入口鼻,连声巨咳,脑袋还有些发昏。
她真的是病的不轻,这才出来受这么个破赏!
十里见她如此严重,偷偷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微热的又似烧了起来。但碍于有高官在场,也不好出声,只得焦急地看向怀王。希望他能通融一下。
“太守夫人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歇着罢。”怀王眉头微皱,在张长修说话前先开口,“夫人真是体弱多病。如今太守夫人也是圣上钦赏之人,给你们张家长面子了,太守可要好好照顾。太守的家事本王也不好置喙,太守自己知晓分寸就是。”
“是,下官明白。”张长修瞥着渐行渐远的壶院一行人,恭敬应下。
单内侍也是听过这张太守家的家事的。来时还听说太守夫人被太守关在门外一晚上。适才一直被太守夫人恹恹的咳嗽声吸引,不由心生怜悯。反观那个小妾,一瞧就是正受宠的。
“张太守,咱家也提醒一句。圣上这回可还专门让咱家见识一下,多次救助于太守的太守夫人是何等贤良呢。”
这确实是圣上的意思。
单内侍本打算偷偷地观察两眼回去禀告的,眼下却想说出来,给这位太守夫人提提地位。
张长修知晓这时候该说些好听的话来封了内侍的嘴,便面色不改道:“府里人耳目不明,拙荆玩乐晚归也不知晓。生生让拙荆冻了一夜,烧了几日,这几天一直未好转,让内侍见笑了。”
“那太守可要好好训导下人。得,怀王,咱们也别在太守这儿多待了,还赶着去都尉府呢。早些颁完帝诏,咱家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去都尉府,不必说,又是怀王贴赏。
怀王感觉心在滴血,将扇子一晃,朝内侍笑道:“还希望内侍下回来的时候,能带些圣上给本王的赏赐。”
“那这要看圣上的意思了。”
内侍和怀王寒暄着离开。张长修这才直起腰身。
“恭喜夫君。”花楚儿笑着上前。
张长修挥手打断她的溢美之词,脑子里都是想着怀王刚刚的神情动作。
他们不是只在小年宴时见过一次?可这关系瞧着不像只有一面之缘。
花楚儿揽着张长修的胳膊,娇媚道:“怀王可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呢,处处照顾病着的主母。”
这句话格外刺耳,正好与张长修的心中所想合中。张长修猛地一惊,左右瞧了瞧还未散尽的下人,不悦道:“怀王向来体恤下民,说话注意点。”
“妾也是这个意思呢。”花楚儿故作无辜一笑。
“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张长修将她的手拂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花楚儿也不介意,手指抚上发鬓,理了两下并不凌乱的发鬓,回首看向如玉,笑道:“回去罢。”
……
几日后,好一个暖阳天,暖暖的温度预兆着气候要准备回春了。
“家主,夫人出门了。”无泽立在屋子中间,狠心报出常乐的行踪。
正在练字的张长修手下一顿,笔尖压在宣纸之上,立马晕染成一片。毁了一副好字。
“她病都没好,这又去哪儿了?”
“八归斋。”
果真是那个八归斋!
病都未好,就急着见那个奸夫吗?
常乐,你好大的胆子!
屋子里的温度立马降了下来,张长修身上如同凝了冰一般吓人,将笔往桌子上一摔,怒声道:“走!”
由无泽引着路,张长修出门直接骑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八归斋。
张长修按着马鞍利落下马,透过八归斋敞开的门正好看见十里从后院到前门来。当即,一双眸子猩红的厉害,激动到呼吸加重,浑身的戾气。
“家主,您怎么来了!”十里一声大叫,上前拦住直冲小屋的张长修。
许是愤怒使五感敏感,再加之他本就会些武功,听力比常人好些。总之,张长修已经清晰地听见常乐的声音从小屋内传出来,里面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能行什么好事?
张长修盛怒,刚想伸手将十里扔向一边,无泽已经先行下手,将十里拽出了他的手能触及的范围。没有了阻拦便可,他也没时间计较无泽擅自动手。
一个箭步到小屋门口,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一把抓下厚厚的缦帘。
抬眼,却是惊怔在原地。
只见两男一女围着张桌案,此时已齐齐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一女自然是常乐;两男,一个不认识,另一个竟然是怀王!
常乐手中还拿着炭笔,跪坐在桌案前,像是要作画。怀王展着折扇,立在一旁,像是个旁观者。还有个读书人,半跪在常乐身边,手指还指着桌案摊着的纸上,像是在指教什么。
这,还算的是幽会吗?
“竟是太守来了。张太守如此火气冲天的,是出了什么事?”怀王最先含笑开口,忽略了张长修身上的浓重戾气。
张长修的情绪一点点消下去,将手中的缦帘往旁边一扔,拱手行礼:“臣,见过怀王。”
“免了这些虚礼罢。太守可是来找太守夫人的?”怀王直截了当地往重点上聊。
张长修脸色变了变,眸子里的火焰消的差不多,却是愁肠百转:“是,臣在家中没见着内子,便出来找寻。听说她爱往八归斋跑,怕她惹出祸事,这才着急了些。原来,怀王也在。”
“是啊。本王与八归斋的斋主交好,没事儿就会来坐上一天。夫人偶尔也会来学艺,今日这病未好全又来了,本王还问过太守会不会担心呢。却没想,是瞒着太守的。”
面对张长修深有歧义的试探,怀王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撇清楚,顺便把锅丢给常乐。
“学艺?”张长修难以置信地看向常乐。
常乐被他质疑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将炭笔放到一旁,沉了沉气就准备开始表演。
今儿个还好怀王在,要是张长修刚刚那个架势进来看见只有她和柳成言,说是将他们这对“狗男女”撕成碎片都不夸张。
虽然他们俩是清白的。
“是啊,学艺。家主以为呢?我在这儿幽会?”
常乐是个口无忌言的,再加上她也没做什么红杏出墙的事儿,如今开口自然是理直气壮。
反倒是张长修,面对她如此直白的开口,若不是怀王在旁,他真的直接开口质怼了。此时只能,不着痕迹地换个问题:“你在此学什么艺?”
常乐怕他恼羞成怒,到时候搞的谁的面子都不好看。这么一想,张长修突然闯来质问,显得没有一点肚量,很丢她这个做妻的脸面啊!
“跟柳斋主学画。”常乐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张长修。
张长修重复质问:“学画?”
“是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爷们儿。”常乐一声哀叹,甚是委屈道,“那个花氏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外面都说我这个农女配不上你这个状元郎。从鬼门关回来,我也想通了,是应该学些东西,这样才能配得上你些。正巧,买书时认识了柳斋主,寻思着柳斋主的画奇特的很,学了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可巧,学了点儿画技,还帮你办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