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走后皇帝对杨赞亲切的道。
“老将军怎么样了?”
皇帝的妹妹顺阳公主是杨赞的妻子两个人关系自是非同一般在场的杨家人闪出了一条道让杨赞陪皇帝和宇文神举进屋看望杨忠。
病榻上的杨忠一见到皇帝挣扎着想要起身接近油尽灯枯的他确实无法动弹皇帝见此忙俯身搀扶道。
“不必行礼,老将军需静养,不可轻易挪动。”
杨忠因为挣扎气喘不宁等慢慢的平复之后整个人欲语无声欲哭无泪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这位当今至高无上的皇帝。
这时候一个身着素色布服的女子走进了房里俯身跪在了皇帝的脚前皇帝坐在方才宇文护做过的那把椅子上他刺棱一惊却仍很平和的道。
“汝是何人?有话请起来说。”
女人不肯起身仍跪着低头说。
“奴婢是杨坚之妇给圣上请安。”
皇帝感觉不安起来赶紧接道。
“那汝不就是咱的亲家吗,请快起身,请快起身。”
皇帝欠身欲将独孤夫人扶起来又觉得不妥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独孤夫人见此方才起身垂手私立一旁。
“汝把那么贤惠的一位女儿嫁给了犬子朕还没有谢过你们夫妇呢。”
皇帝说着打量了一眼独孤夫人疑惑的问。
“咱刚才进门好像没见汝在场嘞。”
“奴婢不知道圣上驾到,咱当时在另一房中伺候老夫人。”
“难得难得,汝真懂得孝顺。”
皇帝转身对病榻上的杨忠道。
“老将军,您有福气啊,休来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
“圣上。”
独孤夫人的嘴唇溪扥着泪水也随之踊出来。
“奴婢想问问我夫杨坚到底犯了啥罪过?”
“杨坚何罪之有?”
皇帝宇文邕道。
“咱今日到此一是为了看望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二就是为你们全家解疙瘩,前日咱派到隋州去的核查官员已经回到京师他们禀告咱说杨坚在当地担任刺史励精图治除暴安良,杨坚不仅无罪而且还治隋州城有功,老将军患病以后咱已经批准他请假回家为父侍疾,他不日便可启程归来了。”
“唉。”
压在杨家人心中的巨石终于陷落了杨赞和独孤夫人又跪了下来再谢皇恩已经形同枯木一般的杨忠闻听此言眼角处溢出了一颗执泪。
第二天宇文护在自己的府邸挑选出四名年龄相仿高矮差不多面容姣好的丫鬟并按照出生的年月从大到小分别命名为慧梅慧兰慧竹慧菊由侯龙恩一路送到延寿殿去皇帝的身边做宫女。
四名新来宫女的名字好记谁是谁过了好几天皇帝却还是不大对得上号午朝毕后皇帝和宇文孝伯在书房中下棋四名宫女中的一位在旁边沏茶续水伺候棋局行至中盘激烈处皇帝在棋盘的左下走了步小涧。
在旁边续水的宫女突然道出了一口冷气。
“圣上不该这么走。”
她的这一举止马上引起了宇文孝伯的注意他抬头问宫女道。
“你会下棋?”
宫女顿时花容失色惊慌的掩饰道。
“奴婢不会。”
“不会?”
宇文孝伯把夹在指间的一颗白子往棋盘上一拍用阴损般的目光直视着宫女道。
“你明明会为何说谎嘞?”
皇帝觉得宇文孝伯太过唐突便为宫女解围说。
“爱卿也真是,她一个下人凭什么说她会下棋呢。”
“她不仅会而却棋技远在你我之上。”
“奴婢该死。”
宫女一声惨叫跪在地上头像捣蒜一样磕的咚咚作响。
宇文孝伯感觉自己言语过重反而温和的安慰起宫女来。
“其实会下棋也不是坏事你直说不就是了。”
宫女哭泣着终于道出事情的原委。
大总宰取名为慧竹的宫女本生出于大户人家自幼便随宅邸男孩读书学棋后来因为父亲随单禹通密谋绑架裴伯凤儿子裴定被人揭发家被抄没一下子家道中落。
单禹通一直想修建一座私家庄园却钱到用时方很少于是找到慧竹的父亲俩人商议道。
“裴家三代为官为富不仁压榨百姓已久咱想绑了裴定从他爹手里要点赎金也算为老百姓出口气怎么样干不干?”
“我能得多少钱?”
“我修庄园初略的估算了一下至少要20万金,咱就朝他要100万金,只要你帮我扣除这20万剩下的都归你。”
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一早单禹通带人埋伏在裴定出门上班的路上见裴定骑马行来单禹通见时机成熟纵身一跃一锤打翻裴定慧竹的父亲冲上连人带马一同绑了走。
半个时辰消息传到裴伯凤的耳中裴伯凤为北周骠骑将军兼户部尚书善使一柄铁方槊重达280斤在朝为官30多年颇有些家产良田。
裴伯凤听到爱子被绑的消息顾不上家人的劝告一人前往单禹通的互保城要人。
“单贼你可知这是我境么?”
“裴兄咱近来手头紧些,你为官那么多年都知道你厚有家资,废话不说今日借咱100万金花花便放了你儿子不然连你一同擒去。”
“单贼,放着官你不当,你偏要去做九州十八省总瓢头,咱今日就替朝廷拿了你。”
裴伯凤打马前冲挥着铁方槊劈头盖下去只听单禹通大喊一声。
“不好。”
单禹通伸臂一挡左手的锤正打去裴伯凤的胸口不料二人却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裴伯凤一槊将大锤打偏朝头盖下去哪里是裴伯凤的对手单禹通被几槊打的晕头转向折了马腿便一勒缰绳由他逃去。
裴伯凤救出爱子将二人告上朝廷单禹通经过宇文护的开脱最终无罪慧竹的父亲以蓄谋残害良民的罪名被抄没家产自己也被斩首于街市家眷充为奴仆落进宇文护家为婢。
此次大总宰送她们四个人进宫伺候皇上却单独交给她一件事。
“你多留意一下圣上的起居行走尤其要几下有哪些文武官员前来看望圣上。”
慧竹说完皇帝和宇文孝伯并不觉得奇怪他们早就估计宇文护会用此招反而安慰惊魂未定的慧竹说。
“没事,你别往心里去说清楚就行了。”
皇帝略感纳闷的道。
“孝伯,你是如何得知慧竹会下象棋嘞?”
宇文孝伯指着慧竹说。
“让她自己说吧。”
刚刚略微平静的慧竹一下子又吓的脸色煞白宇文孝伯见她打怵只好自己说道。
“刚才圣上走的那步棋看似凶猛要断咱的白子其实却是扑了个空等同于下了一步废棋,圣上刚一落子她就道出了一口冷气,这充分的表现了她会下棋嘛。”
“咱下了步废棋?”
皇帝不得其解转身看着慧竹然后问。
“孝伯说的对吗?你来与咱摆摆看究竟鹿死谁手。”、
慧竹迟疑了一下把刚才宇文孝伯拍在棋盘上的那颗白子挪到皇帝小涧黑子右侧皇帝想了一下拍出一颗黑子展开反击慧竹从棋罐中夹起了一颗白子姿势优雅的拍在了棋盘上双方你来我往的战斗着。
又该慧竹下了她却将夹在手中的棋子高高的举着迟迟不肯落下。
“该你下了咋不落子了呢?”
“还下啥呢。”
宇文孝伯笑着说。
“圣上这颗棋已经死了嘞。”
慧竹再次感到大祸临头又一下子跪倒了地上。
“这怕什么?快起来吧。”
皇帝笑着道。
“汝的棋技果然了得咱可要拜汝为师了,以后咱有闲暇你就教咱几手,还有大总宰让汝做的事汝仍照做不误,大总宰这么做事怕咱做的事多见的人多太累了,不过今日之事就不要对外人讲了,更不要和你的姐妹们提说。”
远在隋州的杨坚获准可以离任返乡照顾病重的老父李顺却感到有些不妙说。
“大哥,你这么一走等于没了实权,身在外难免遇到小人作梗,妄害你的性命。”
大总宰宇文护原本已另派官员接替杨坚而杨坚听从了李顺的话便上奏朝廷申述。
“咱任上有些未尽之事需一位熟悉的官员接手方可,小臣斗胆推荐樊伟代咱接替刺史一职。”
对接完任上的一些琐事杨坚回到府中招来李顺交代了一番心里话。
“樊伟虽然一直跟着咱,但今夕不同往日,咱走以后你要时时刻刻看着樊伟,如果明日咱需要你跟咱一块走,那你就找个咱的心腹盯着他。”
“放心吧。”
再临走之际在新任刺史樊伟的陪同下杨坚临走前去了一趟大洪山正如樊伟曾经向宇文宪预言的那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屯田已是一片黄金稻浪令人陶醉。
樊伟主持修建的水渠和水坝经受了今年梅雨季节洪水考验至此杨坚终于可以志得意满的打道回府。
返回京师的队伍路经襄州庞晃当夜设宴单独招待了杨坚经历过一番风雨历程的两位老友终得一次共絮衷肠的机会。
杨坚端起酒杯下了一口酒舒展了一下肢体然后说。
“唉,还是无官一身轻得好,自把事情向樊伟交代完毕,咱就仿佛解脱了一样。”
“咱看未必嘞,此乃可能只是仁兄一时之念想。”
庞晃把杨坚的酒杯斟满然后接着说。
“兄之心已不在刺史位上早就期盼远走高飞嘞。”
“不不不,可不敢这么说。”
杨坚立马否认道。
“你可不知咱在京师连遭厄运性命难保对功名利禄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
“得了吧,咱俩太学同窗就认识了,你的那些小九九还能瞒得过咱?”
庞晃不以为然的说。
“在太学念书的那会只觉得你有一身好功夫,其实那个时候连那些尚武的鲜卑之弟各个都敬畏你,这次你在隋州任职,咱才真正领教到了仁兄的智慧才能,仁兄将来前程无量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昔日的同窗好友啊。”
“你说这话真让咱不敢当。”
杨坚把刚斟满的一杯酒一次干了然后说。
“你可知咱是咋到隋州来的?”
“是圣上钦点的嘞。”
“非也,咱到隋州是圣上在咱的一再哀求下才不得以做出的决定。”
接着杨坚把几次遭宇文护猜忌差一点就送命的事借着酒劲吐露出来并且说。
“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此次钦差三下隋州不明摆着就是冲着咱杨坚来的吗,只是事情最后的发展脉络并为大总宰所愿,咱才又逃过一劫,这么一来大总宰说不定会更对咱恨之入骨,你想想咱还敢奢望今后仕途一番丰顺么?不瞒你说咱这次回到京师只不过是为了借为父亲伺疾彻底脱官场罢了,最后能否躲得过宇文护的关照还尚未可知呢。”
一阵沉默过后庞晃拍拍杨坚的肩膀道。
“人的一生长着呢,你才30出头,我相信不出几年就会让你见证一个焕然一新的朝廷风化,咱谁不知母生父养的?我也不愿看到朝廷背后的腐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嘞,有些话敢说,却也不能说,说不定你能躲过一劫,时来运转呢。”
第二天杨坚和庞晃在襄州作别初秋的骄阳依然似火一般的热辣杨坚回京时的队伍只好早早的起身赶路。
中午找个地方随便用餐以后歇息几个时辰等到日头偏西之后再赶一阵子路直到天黑再投宿旅店。
回京队伍不凑巧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自己动手造饭撑帐篷歇息一群人全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此刻的境遇皆习以为常。
第二天因为途中有一辆辎重车出现故障修车耽误了启程的时间当薄雾来临之际队伍也恰好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村落旁边坐落一条小溪。
杨坚看看天色已知赶路似乎还有点早又舍不得眼前的一汪好水于是他说。
“今日就在这里歇息吧,大伙可以痛痛快快去溪涧洗个澡,明天早点起身就是。”
大家于是忙碌起来有的从车上取出工具就地选点平地搭建帐篷有的垒造打柴准备吃饭车夫将马从车上卸下来牵到溪边饮水吃草。
杨坚把自己的坐骑交给一名侍卫并对李顺说。
“走,咱也像桃花源里的那位渔人一样,沿溪溜达溜达。”
溪边有一条路路两旁的树木已经被砍伐他们沿路沿溪走了没多远淙淙流水的小溪却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沿路而去没入了侧面的大山之中。
于是他俩弃路沿溪而行长满杂草和灌木的溪边经辨认不知道是何人在何时铺过一层结实的石板就像他们年幼初入般若寺踏过的那条石板小径。
杨坚和李顺既沿溪又沿看不太清楚的石径朝前走去。
“你猜猜此次回家等候咱的是吉还是凶。”
“猜不出来咱可不会算命。”
李顺随口又道。
“这么多年来你经过的风风雨雨而且大难不死回到自家还能出什么蹊跷?”
杨坚道。
“那可不见得,走平路还能一不小心把脚给歪了呢。”
“吃一堑长一智嘞,你这回就在家里猫长点,尽量减少应酬,宇文护要处置的事情可多呢,说不定转脑就把你给忘掉了。”
“但愿吧。”
两个人却朝前走草木越来越密如遮天蔽日杨坚站在此处犹豫了一下道。
“咱往回走吧。”
俩人正要转身之际李顺突然指着前方道。
“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