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憋屈的王自用
崇祯三年六月初,天气渐热,赶着炎热的气候,近四万宣府大军终于在太原府完成了集结,开始向岳阳府推进。此次,步兵与骑兵齐头并进,烈火营居后策应,速度虽然慢了些,却是阵型不乱,哪怕流寇想半路埋伏,都找不到机会。
跟着孙承宗那段时间,别的没学会,却把孙承宗的稳学了个十足十。在实力占优势的情况下,没必要急,一点点推过去,到时候急的一定是对方。
辽东,之前也是用的这个方法,可惜财政支撑不住。但铁墨没这个担心,云府甚至宣府都是自己说了算,崇祯也答应过不加干涉,这仗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若论临阵指挥,兵法韬略,自己着实差劲,可要说四平八稳的推进,那太简单了,铁王八阵简直是无往不利。
岳阳城内,十几万农民军挤在这座小城附近。之前还好,边军一压过来,王自用等人顿时感觉到压力骤增。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实力是很强,可一旦局势不利,崩溃起来也是非常的快。
虽然坐拥十几万大军,可是真正能打的有**万就烧高香了。面对活阎王的精锐之师,王自用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马上要开战了,这个时候,王自用才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个很重要的人。
“张献忠呢?他为何还没来?”
张大受等人面面相觑,苦笑道:“或许是半道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岳阳一带的时候,孙可望带领兵马南下,从翼城出发,直扑绛山。随后,在六月初六当天巳时,突然对绛县发起了猛攻。此时的绛县毫无防备,城门大开,更何况,当地巡检司以及卫所兵哪里是孙可望精锐之师的对手,仅用了一个时辰,孙可望所部便拿下了绛县。
拿下绛县后,孙可望并没有停留,与刘文秀合兵一处,率领着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转向西南,直扑陕州。绛县到陕州,这几十里地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毫无阻拦,更何况孙可望麾下都是骑兵,几十里路,也就半天的时间。绛县的消息还没传到陕州,孙可望所部已经杀到了陕州城下。
陕州,这座黄河岸边的古城,此时比绛县还不如,等同于不设防。就这样,孙可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连下绛县和陕州,并配合后续兵马,稳稳地占领了茅津渡。
至此,张献忠的意图也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众人视野内。
张献忠这是要从陕州茅津渡南下黄河,进入河南府境内。
张献忠真的太能忍了,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南下的心思。再加上孙可望闪电般的进攻,根本没给别人反应的时间。当消息传到岳阳,王自用、张大受以及张存孟等人全都懵了,尤其是张大受,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张献忠名义上可是受他张大受辖制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张献忠密谋许久,竟然毫无发现。
王自用那张脸变得丰富多彩,张献忠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就如同在农民军胸膛狠狠地插了一刀。知道的,自然晓得张献忠是想自保,这才南渡黄河。可大多数人并不晓得实情,宣府边军来攻,张献忠所部不来岳阳迎敌,却一路南下去了茅津渡,这怎么看都像是要逃命啊。还没跟宣府边军交手,一部兵马落荒而逃,这对农民军的士气是何等的打击?
张存孟阴沉着脸,狠狠地捶了下桌面,“早就看这黄老虎脑后有反骨,必须好好盯着。可你们呢,就是不听,任由他做大,现在好了,这王八蛋要叛逃南下”
放在其他时候,张献忠敢这么做,张大受和张存孟早就联合起来,大军压上去,把张献忠打残了。可现在,官兵就在眼前,哪还顾得上张献忠?
同样,张献忠的事情,也让铁墨吃了一惊。在原来的历史上,王自用的人马可一点南渡黄河的迹象都没有,张献忠就更不可能了。现在倒好,张献忠竟然要跟王自用分家,还领着自家兵马去了茅津渡。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最要命的是,高迎祥所部已经拿下南阳府,将中原西南部搅得天翻地覆,要是张献忠再从北边闯入河南府。以高迎祥和张献忠的能耐,非把河南折腾散架了不可。
难道?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枭雄,要提前联手创造辉煌了?一想到这个可能,铁墨头皮有些发麻。李自成狡猾,张献忠狠辣,这俩家伙要是凑一起,破坏力是惊人的。
担心归担心,可这个时候,已经拿张献忠没办法了。张献忠占领了茅津渡,随时都可以南渡黄河。王自用想必也是一肚子火气,想要灭掉张献忠吧?可惜,双方已经对峙在岳阳附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只能将张献忠放到一边了。
崇祯三年六月中旬,岳阳北部平原地带,张大受所部袁马、张一川、杜文、卫阳拉开阵势,与刘国能、耿仲明所部展开接触,拉开了岳阳大战的序幕。
此次虽然只是一次接触**战,双方却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五万大军,结果是以张一川等人惨败告终。云府铁骑依旧成了战场上的主旋律,哪怕农民军已经早有防备,可是当骑兵开始冲阵后,农民军依旧被打得节节败退。之前准备好的火铳阵,一开始还起到了一点作用。可很快,火铳与对方的新式火枪就产生差距了。没有持续的火力覆盖,骑兵转眼间杀到了脸前,将前方的农民军突的七零八落。
这次惨败,彻底断了王自用想要依靠优势兵力取胜的打算。同样,也让王自用认识到,想要拖住官兵,就只能依靠岳阳这座坚城。
王自用将十几万大军集结在岳阳城内外,四方大营加上岳阳城居中支援,一时间还真让刘国能无计可施。铁墨与王左挂持着千里镜,盯着栎阳城的情况看了半天,已及时头疼无比。王自用是铁了心当乌龟了,十几万大军龟缩在一处,无论哪个方向压力大,都可以及时驰援。照这种情况,宣府边军虽然战力惊人,可要是强吃下王自用这股农民军主力,最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跟王自用拼个两败俱伤,可不是铁墨想要的。
王左挂愁眉不展,作为军师,出谋划策可是他的本职。此时帐中只有他与铁墨二人,压力没那么大,王左挂坦言道:“督师,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怕是要付很大的代价啊。当然,我们可以耗下去,等到岳阳城粮草不继,贼兵自乱。”
铁墨叹道:“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啊,要是耗下去,等我们到河南的时候,中原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而且想来,朝廷有些人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咱们只要拖上几天,恐怕催战的公文就会如雪花一般飞来。”
王左挂苦笑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小声道:“其实要破此局,也不是太难,就看督师愿不愿意了。”
“此话怎讲?”铁墨很诧异,不由得催促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有什么顾及。”
铁墨这般说,王左挂心中那点担忧也荡然无存了,他耸耸肩,坦言道:“督师,如果属下说把王自用也撵到中原去,你能扛得住么?”
“????”铁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顿时咧开嘴指了指王左挂,“先生可真能给铁某出难题啊,高迎祥一部已经够朝廷受得了,若是王自用也闯进中原,朝廷恐怕要找本督师要说法了。不过嘛只要陛下没意见,其他人就是不乐意,本督师似乎也不用太过理会。”
“哈哈,也就是说督师同意了?”王左挂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多时候,他就喜欢铁墨胆大包天的劲头。把王自用和高迎祥全赶到中原去,换作旁人,肯定会觉得他王左挂疯了。但是铁墨不这么觉得,甚至还觉得是一条妙计。
事实上也是如此,明面上看活跃在陕西的流寇全涌进了中原,似乎会将中原变成第二个陕西。可实际上未必如此,中原花花江山,吸引人的地方太多了。流寇进了中原,很难像在陕西这般随意四处流窜了。说到底,陕西乃至西北,穷困的地方太多了,流寇都看不上眼,自然是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中原呢?诱惑人的地方太多了,如果这座城里有着无数粮食和财富,还能随意放弃么?只要流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流窜,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同样,王自用要是进了中原,陕西境内的兵马也能腾出手来,到时候陈奇瑜这个三边总督,转头可以配合铁墨这个三省总督全力应对中原乱局。
王左挂就是要用中原花花江山,勾住流寇,然后找机会重创流寇有生力量。不过,这想法也只敢让铁墨知道,跟别人说,别人估计转手就把王左挂给宰了。
明白归明白,但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大量流寇集中涌入中原的压力呢?因为后边一旦应对不好,导致中原彻底大乱,朝廷一定会问罪的。
铁墨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胆大心细,不怕冒险。说到底,他铁某人只需要对崇祯负责。更何况,自己的家底在云府,实在不行,回到云府依旧是土皇帝。
想到就去做,很快,铁墨给满桂修书一封,公文送出的时候,同时命令李九成和李应元以及苗美绕过岳阳,直扑洪洞和赵城。赵城与洪洞,扼守着岳阳西边门户,流寇进出岳阳,这两地可以说是必经之地。苗美所部对洪洞发起猛攻的时候,王自用才有所反应。
要是让官兵夺了这两地,那岂不是回不去陕北了?为了一个岳阳,失去整个陕北,得不偿失啊。无奈之下,王自用只能命令张一川和杜文率领五千兵马驰援洪洞。张一川和杜文出岳阳没多久,便在九棋山遇到了周定山所部阻击。火枪兵几轮火力覆盖下来,便将张一川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命的时候,又有上千骑兵追上来,等张一川和杜文撤回西大营时,清点人数,竟然折损了一半。
闻听噩耗,王自用苦叹一声,一口老血生生咽了回去。偏偏,这个时候攻打洪洞的苗美突然停手了。
洪洞剩余几百残兵躲在城内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向王自用要援兵。可是王自用哪还敢派援兵?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官兵是要用洪洞和赵城钓鱼,就等着援兵上门,好打伏击呢。
王自用很无奈,麾下的农民军士兵战斗力依旧很成问题,派少了不够人家打的,派多了,官兵肯定调主力吃一口大的。总之,王自用很憋屈。说到底,野外打,根本就打不过人家啊。想想也是,人家宣府,尤其是云府那帮子人是跟谁打的?人家常年跟蒙古鞑子打,战斗力冠绝九边。
王自用不再派援兵,铁墨一看钓鱼不成,干脆大手一挥,命令苗美和李九成等人迅速占领了洪洞和赵城。与此同时,满桂调集大同府主力,开始对陕西米脂等地发起了猛攻,由于农民军主力不在,满桂在东边打,曹文诏和洪承畴率领陕西兵马在西南方向打,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打下了安塞城和甘泉城,延安府几乎尽在掌握。
满桂、曹文诏等人配合铁墨,这一番强攻下来,打得王自用一点脾气都没了。现在,王自用等人悔不当初,真不该来岳阳,岳阳待了没多久,老巢大本营被官兵打了个七零八落。
这会儿别说救援,主力如何回陕北都成了大问题。
王自用憋屈无比,但是张献忠这边又是另一番光景。趁着没人顾得上自己,张献忠所部调集船只,用了四天时间,优哉游哉渡过了黄河。
张献忠所部一过黄河,便突袭了渑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