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残兵败将

　　看了看屋中十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兵，孔有德沉重的点了点头，姚淮云和燕宏已经领兵逃离了商洛，再多留十几个无名小卒也没什么用，不如依常殷续的意思吧，这样做，自己也能安心一些，「来人，送他们从北门离开，沿途不得为难。」

　　孔有德下了命令，可那十几名士兵却眼眶湿润，齐刷刷跪了下来，「不，老爷子，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大不了跟这些叛贼拼了。」

　　「胡闹，都给老夫滚，老夫垂垂老朽，何须你们来陪着，都给我走，怎么，这才多久，就不认老夫了？」常殷续怒容一现，这十几个士兵全都低下了头，他们知道老爷子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可是，能这么做么？

　　到最后，拗不过常殷续，十几名来自山西的士兵放下兵器被送出了城。

　　商州，离着商洛并不是太远，自从方启梁来到商州后，就开始加筑工事，并将周围的兵马全都集中起来。只能说孔有德和宋乔做事太过隐蔽了，到现在为止，商州方面一直没发现商洛有什么异常。辰时，方启梁还在屋中用膳，阿莎已经来到了州衙，她手里提着马鞭，风风火火冲进屋中，进了门，二话不说，亮了亮手里的令牌，焦急道，「方大人，别吃了，商洛方面可能要出大事了，夫人命你速速点齐兵马，前去商洛。」

　　方启梁一下子被整蒙了，开什么玩笑，如果商洛出事，怎么可能没消息传来？真是的，殿下不在，夫人也不好好管管阿莎，这九姑娘无法无天的，现在连这种话也敢乱说了，方启梁笑了两声，可看到阿莎冰冷的眼神后，笑声嘎然而之，难道这真的是夫人的命令？

　　「九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夫人下的命令？」方启梁实在不敢相信，只能再三确认，阿莎也被问急眼了，瞪着杏眼，指着方启梁的鼻子说道，「方启梁，你不认阿莎，难道不认令牌么？这可是夫人的牌子，我就是天大的胆子，敢拿着夫人的令牌乱来么？」

　　阿莎的话直接点醒了方启梁，是啊，阿莎虽然无法无天，喜欢惹事，可不至于敢偷夫人的令牌，再说了军中大事，更不是开玩笑的，阿莎这些年也成熟了不少，做事还是有点谱的。吞吞口水，方启梁再不敢怠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商洛真的出事会是什么后果，常殷续老爷子可还在商洛呢，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都得去一趟商洛才行。老爷子要是出事，他这个商洛道主事者是直接责任人。

　　辰时刚过，方启梁也没有跟麾下将校多做解释，直接下令驻守南大营的兵马出城前往商洛。而此时，姚淮云和燕宏正领着人奔跑在逃亡的路上。

　　正如孔有德所想，姚淮云和燕宏一离开商洛，就碰上了前来的宋乔所部，双方一见面，就是一阵厮杀。宋乔又岂会放过到手的功劳，各部先不入城，盯着姚淮云所部，想要先将这小股兵马吞掉。此时姚淮云和燕宏身边就几百残兵，如此大好机会，错过了以后就不会有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必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普希金的话成为了警示名言，可这句话又有多么的不现实，有那么些欺骗当碰上了，你永远无法保持镇静，更不会轻松。燕宏和姚淮云怀着一股仇恨拼命厮杀着，尤其是燕宏，当看到宋乔那一刻起，他脑海中所有的怒火都窜了出来，几乎将他的脑袋弄爆炸。

　　永远忘不了自己的老主人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宋乔和吴用的诡计，主人或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当年河北英杰，就死在了宋乔这种龌龊小人手中，每当想起上当年的场景，心中都是悔恨，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跑到宋乔那里去，到最后落得个这么下场。

　　如果不是铁督师崛起晋北，胸怀若谷，恐怕他燕宏到现在还顶着一个贼寇的帽子呢。仇

　　人见面分外眼红，燕宏恨不得一口咬死宋乔，可责任让他不得不努力冷静下来。老爷子已经陷进商洛城了，不管他燕宏如何努力，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老爷子救不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活着回到商州。

　　「燕将军，你带着人先走，姚某来殿后，宋乔狗贼是盯上咱们了，不快点的话，咱们谁也走不了」已经逃亡了半个时辰，宋乔可一点收兵的意思都没有，这摆明了是要斩尽杀绝了。燕宏虎目含泪，也没有多言，朝着姚淮云拱了拱手，转身领着人向前奔去。

　　还在逃亡中的怀德营将士看到姚淮云的手势，迅速止住脚步，调转方向，形成了一道单薄的防线。宋乔一眼就看穿了姚淮云的想法，他眯着眼，抬起马鞭，不阴不阳的笑道，「贼军不敌也，想要拼死拦着，让赵青领着人从侧面包抄过去，不要放走一个贼军。」

　　说话时显露出一丝兴奋，脸色也有些红润，这么多年，哪次碰到晋北军不是被压着打，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这还是第一次打得晋北军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姚淮云和燕宏手上的太少了，但这一点不影响宋乔心中的快慰感。

　　只是可惜了，为了隐藏行踪，无法将骑兵带到虢州，此时手中若有骑兵，不用多，只要一千人就可以早早地将姚淮云所不残兵绞杀殆尽。宋乔所部大军压上，姚淮云领着人拼死抵抗，他不知道燕宏能不能逃出去，至少他姚淮云做了应该做的。

　　姚淮云手中的人实在太少了，勉强组成的防线哪里挡得住宋乔大军的冲击，眼看着姚淮云就要落入手中，宋乔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兄弟，这姚淮云也算是一名勇将了，若能活捉此人，对贼军士气打击不小啊。」

　　「自然，不过哥哥，还要速战速决才行」陆通神色严肃，一点笑容也没有，他可不像宋乔那么短视。虽然现在商洛已经拿下，姚淮云等人眼看着逃不脱，可谁知道商州方面会不会做出反应呢？商州城里的方启梁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短短几年，从一个流寇，积功升到凤翔守备的高位，是寻常人物能做得到的么？

　　方启梁可是晋北军为数不多的后起之秀，很多人都说这家伙是王左挂的接班人。王左挂是什么人，天下皆知，作为他的接班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而且，方启梁这个人比王左挂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处事果断，心狠手辣。在没有完全拿下商洛之前，陆通绝对不会放松下来的，这些年跟丁***交手无数次，他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大意。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赵青的兵马还没有追上燕宏，就听北边传来隆隆的鼓声，紧接着感觉到了大地在颤抖。宋乔本来还笑如春风的，接下来脸色立马就变了，而且是非常的难看。是骑兵，从北边来的骑兵，除了商州兵马，还有别的可能么？

　　宋乔想不明白，商洛的事情进行的如此隐秘，商州方面就算做出反应也得半天时间才行，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其实商州方面的骑兵并不多，只有两千多铁骑而已，但现在宋乔所部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尤其是赵青的三千多兵马，他自认为胜券在握，又急着追上燕宏立个大大的功劳，所以根本毫无阵型可言，乱糟糟的直接成了一个长蛇阵。

　　骑兵涌来，面对那些毫无防备的贼军，左突右闯，如入无人之境，赵青追的正起劲，被晋北军骑兵这么一搅和，损失惨重不说，连撤退都来不及了。在骑兵之后，是方启梁的本部上万步卒。看到天边一群如云身影，宋乔恨的咬牙切齿的，娘的，眼看着就要拿下姚淮云了，方启梁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当真是晦气，哪怕再想拿下姚淮云，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下令撤退了。

　　宋乔领兵多年，深深地知道被晋北军骑兵咬住后会是什么结果，骑兵切割，对方步卒方阵再逐个围困，别看自己人多，到时候也

　　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他宋乔跑到商洛是为了捞功劳的，如果在商洛城外损失太多人，那接下来夺取商州的功劳就要便宜孔有德了。

　　「撤，全部撤往商洛」宋乔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兵命令，贼军大队兵马潮水般退去，只是苦了那些被缠上的人，尤其是赵青的兵马，由于冲的太靠前，直接被晋北军骑兵分割开来，现在想撤都撤不下去了。奋战两刻钟，赵青不敌，被挑落马下，所部兵马也死的七七八八，剩下没有逃出去的也选择了跪地投降。

　　姚淮云和燕宏活下来了，可人人带伤。方启梁小胜一场，可是他脸上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恐惧和惊慌。之前阿莎拿着夫人令牌传令的时候，还多有不信，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翻身下马，确认姚淮云等人伤势无碍后，他盯着燕宏追问道，「燕将军，老爷子呢，谁来告诉本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方启梁的话，姚淮云和燕宏脸上全都是一副羞愧之色，燕宏拱拱手，低着头说道，「回方大人，孔有德反叛，突袭府衙，我等誓死冲击，也未能夺回老爷子。现在老爷子八成落入了叛军之手，是我等无能，还请大人降罪。」

　　方启梁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一个没忍住，抬起手对着面前的姚淮云和燕宏就是两巴掌，随后大吼道，「混账东西，救不回老爷子，你们还滚回来做什么，废物，一群废物，你们怎么不死在城内？」

　　方启梁厉声怒喝，他其实也知道姚淮云和燕宏如此做并没有错，为将者必须准确判断形势才对。可是，失了老爷子，不仅对月亮宫，乃至整个晋北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堂堂晋北军，二十余万人，竟然保不住铁督师的老岳父，说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燕宏和姚淮云不敢反抗，一同跪在了地上，「是我等无能，请大人降罪！」

　　燕宏和姚淮云越是如此，方启梁就越是生气，他冷哼一声，重新翻身上马，「就算老子杀了你们又有什么用，要是还有点血性，就随着我杀回去，不赢回老爷子，誓不撤兵！」

　　方启梁的命令，没有人出来阻止，因为谁都知道此时必须这么做，哪怕所有人都死在商洛城下，也必须去救老爷子。不到午时，商州兵马集聚商洛城北，而此时宋乔大军也已经入商洛有一个时辰。面对着商州大军，宋乔以及孔有德等人并没有太多担忧，单论兵力，商州兵马可远远不如商洛城里的兵马，更何况己方还有城池作为依靠。

　　事实上孔有德是看不起宋乔的，他可现在，孔有德不得不与宋乔合作，「宋将军，商州兵马已经集聚北城外，看来我们想要突袭商州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你觉得当下该如何做？」

　　「这还不简单，孔将军，那常殷续不是已经被活捉了么，只要将常殷续推到城头，宋某就不信城外的兵马敢乱来，方启梁就是有包天的胆子，敢不顾常殷续的死活么？」

　　宋乔眼光着实毒辣，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要常殷续在手上，晋北军就算来上千军万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害死赵有恭老岳父的罪名谁也担不起，更何况晋北军嫡系将士有一半多人都是出自常殷续的教导。

　　孔有德眉头直皱，毫不掩饰心中的反感，真是个小人，自从当年苏州府兵败后，宋乔好像就不掩饰自己的嘴脸了，将那阴毒的性子暴露的非常彻底。陆通也觉得宋乔这么做太过心急了，因为陆通总觉得这么做太过仓促了，谁也没法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陆通不是孔有德，孔有德可是晋北军旧将，麾下亲信近两万，深受李自成看中，人家不用指望宋乔的脸色活着，可他陆通不行。